胡偉的妻子是早年朋友介紹認識的,那時候他的家庭條件使他有些自卑,他的妻子鄧艾佳其貌不揚,嚴格地說甚至算是醜陋的女人。因為在那個年代都屬於大齡青年,他們平平淡淡地交往了半年,彼此並沒有什麼壞印象,當然也沒能產生熱烈的愛情就順理成章地結婚了。
婚後胡偉一直在教育戰線摸爬滾打,艾佳則為緩解減輕家庭的經濟壓力換了很多工作,從事過好幾份職業,比如在他們居住的社群街道開小餐館,起早貪黑地賣早點,開超市、賣茶葉、開賓館……現在只有賓館這個行業最後堅持下來了,而且店面越來越大。為了壓縮開支,她沒日沒夜地親自坐鎮前臺開房收銀,同時僱請了兩個保潔阿姨幫忙收拾客房。長期熬夜操勞使得她的容顏更加衰老,眼袋重的就像眼睛下方墜著兩隻口袋。
胡偉飯後在家裡稍事休息,就開車來到附近的妻子正值班的晚林楓賓館,這個富有詩意的名字還是他靈感突現時想出來的。艾佳有些倦怠地和他簡短的溝通了幾句生意狀況,就趴在大理石修砌的堅硬冰涼的服務檯上睡著了。這一行通常都是夜裡的生意,所以她得抓緊時間補充睡眠。胡偉在燈火輝煌而空蕩蕩的大廳裡沒趣的無所事事地坐了很久,怏怏地決定還是回家去吧!
不成器的兒子遠在上海工作,身體很少回家,電話也很少回來;妻子為錢為家計忙,也很少和他說話,即便說話也脫離不了錢和孩子,這些俗得不能再俗的話題。這大概就是相濡以沫的夫妻情意吧!胡偉有時候真的感激遇到陳小薇,她算不上年輕人,但卻讓他感到青春的活力;她的舉止風雅談吐不俗,相處之間真有格外令人舒適的情調。大約男人到了胡偉這個年紀,小姑涼的清純唯美已經吸引不了他的目光,他更看重的是成熟女性的氣質風韻和內涵,和誰在一起感覺舒服,就理所當然地想和誰在一起吧!
傍晚高天查崗似的來電讓他感到不快,他的腔調和氣勢好像陳小薇是他的私人物品,未經他許可地觸碰了就是侵犯了他的合法權益。可是他高天憑什麼這樣認為呢?難道他們不是身份相同的平等的人嗎?他們擁有同樣的喜愛和追求陳小薇的權利,儘管這種追求不被道德和法律允許。高天和他的區別在於,他早些年就認識小薇,他們有過豐富多彩的過去,最重要的或許還有那個孩子,儘管高天至今並未正面地回應和承認這件事情。但是過去就是過去,現在陳小薇並未明確的表示對他餘情未了,願意與他再續前緣。因此在這層意義上來說,高天沒有權利推開在小薇身邊悠遊的胡偉,沒有權利阻止他們的正常社交。莫名其妙的是他今天接到高天跟蹤追擊的電話時,竟會感到一陣心虛理虧,簡直可笑啊!他為何要本能反應地害怕高天呢?難道高天和陳小薇是合法夫妻嗎?他越想越覺得憤懣和諷刺。
琪琪所在的畢業班要到除夕夜的前一週才停止總複習上課而正式放寒假,陳小薇兼職的那家足療館恰好也要營業到那時關門過年,所以老闆娘葉子最近很高興,輕鬆愉快得時常含著微笑哼歌曲。年底是一年當中最忙最重要的時刻,她就怕人手短缺應接不暇。
“真是太好了!不過你兒子陽陽,要不要提前送他回鄉下老家過年的?快過年了,他爺爺奶奶應該會很想念這個小孫子吧!老人們都是這樣的。”葉子關切地柔聲說道。
“我要問問陽陽,看他想不想早點回去。”陳小薇坐在吧檯裡伸手掠了一下鬢髮說,“他從小是我一手帶大的,和爺爺奶奶的感情不是很深,平常都不願意回鄉下和他們住呢!”
葉子冷眼瞟了她一眼說:“哦,是嗎?那你有的苦吃呢!孩子總是粘著你,辛苦的總是你一個人啊!”
“那有什麼辦法呢?”小薇蒼白憔悴的臉上浮現著溫柔無奈的微笑。“孩子是我親生的,累死都活該!”擱在她手邊的黑色手機忽然鳴叫起來,她瞅了瞅發亮的顯示屏,遲疑地將它舉到耳畔聲音低沉而親密的說:“有什麼話就說吧!”
葉子不禁有點驚奇的瞥了她一眼,只見她羞澀曖昧地低下頭來默默傾聽著電話,半晌喃喃回答道:“嗯,我知道了,不會像上次那樣的,放心吧!”
待她意猶未盡地掛掉電話,葉子謹慎的試探性的問道:“是男朋友嗎?”
陳小薇錯愕地抬起頭來,掩飾地淡淡一笑說:“我都這把年紀了,什麼男朋友?就是一般的很普通的朋友而已。”
“是嗎?”葉子難以置信地爽朗地微笑說,”看你接電話的樣子好像沒那麼簡單啊!其實就算是男朋友也沒關係,很正常的,現在的社會多寬容啊!你又這麼漂亮,這麼有女人味,有男朋友是自然而然的事,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應該感到驕傲才對!因為這是你個人魅力的體現啊!”
陳小薇聽她說完哭笑不得道:“謝謝您!但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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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見她固執己見頑強抵賴,無所謂地聳了聳纖柔單薄的肩膀,開始埋頭整理吧檯和抽屜裡凌亂不堪的賬單。
葉子這個旁觀者對陳小薇情感世界的猜疑篤定,令她對自己的心靈產生了些微的警惕和懷疑。到底是葉子作為女人天生的疑心太重使然,還是她自己不知不覺的真情流露呢?難道她近來的表現竟然如此的容易讓人誤解嗎?古詩說: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既然葉子這個局外人都誤解了,難道胡校長就不會有所誤解而深陷其中嗎?那她到底該以何種姿態和他相處才是恰當的呢?那天深夜她特地打車到學校對他說再也不見面了,但最近卻又熱情主動地邀約了他,這是不是太反常了?
在她抽空把陽陽送回鄉下老家的當天下午,顧不上身體的疲累和滿面風塵,她就迫不及待的見到了在他們第一次約會的滴翠亭茶樓裡等候著的胡偉。
凝望著她姍姍走近前來在身旁坐下,胡偉溫和地微笑說:“真沒想到你會約我到這裡來,這倒是個充滿美好回憶的地方呢!”
陳小薇嫣然一笑道:“江州這個地方太小了,古城裡更顯得侷促,所以就懶得到處找別的地方了。”
身著制服的服務員過來詢問茶水和點餐事宜,小薇不免矜持的微笑道:“來杯菊花茶就好了,我坐坐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