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聯考對藝術生來說是頭等大事，老師家長也分外重視。隨著日子的臨近，陳小薇日趨緊張地為孩子籌劃當天的日程安排：幾點起床，幾點吃早餐，幾點出發到考場，……她和琪琪商議萬一來不及就打車直奔考場，但又擔心當天的交通逢大考而意外擁堵。最可靠的方法就是提前預訂考場周邊的酒店客房，畫室裡有的同學已經這樣做了，但琪琪覺得當天就可以結束考試，沒必要浪費這筆錢。她嫌母親操心太過，簡直像老太婆一樣囉嗦煩人。她和同學約好一起搭乘索老師的私家車去考場，不要陳小薇送考，更不願意她問東問西地交待瑣事，“這是我自己的事，”她冷冰冰地一再強調說。
“如果你自己能處理的讓媽媽放心，我又何須操心呢？我不會在家裡陪弟弟多睡一會兒覺啊！”陳小薇尾隨著叛逆的女兒向育才巷口進發的時候說，那時天剛矇矇亮，清晨寒冷的空氣讓人禁不住瑟瑟發抖。
琪琪為了擺脫母親的糾纏在前面匆匆行進，來到大街上就很快地消失在車流樹影裡。趕考的孩子不算太多，大家紛紛聚集在學校對面的幾家早點鋪裡就餐。畢竟江州中學作為文理分科的重點高中，藝術生所佔的比例份額不算高吧！
琪琪和畫室裡唯一的女同學劉玲——兩個瘦小的惹人憐愛的女孩子站在育才巷口，躊躇滿志地等候著他們的負責老師索老師開車過來，她們的腳畔放著幾隻沉甸甸的塞滿繪畫工具的箱包。路過的車輛和行人都忍不住對她們投來好奇關注的目光。
陳小薇惴惴不安地陪同她們站了幾分鐘，一再的詢問叮囑琪琪吃早餐，怕她餓著肚子影響臨場發揮。琪琪的手裡握著兩個白麵饅頭，凝望著老師要來的方向冷淡地回答說：“知道了，我等下在索老師的車上吃吧！媽媽你回去吧！老師就要過來了，他才打電話說只要兩分鐘就到。”
陳小薇沉著地不慌不忙地說：“我等索老師來了，看著你們上車後就走。”
琪琪不願意讓大家覺得自己是個深受母親庇護的，永遠長不大的小孩子，雖然大家從未嘲笑過她。但是渴望成長，渴望獨立自主的她非常希望母親讓她獨自面對人生大事。當老師駕駛的白色轎車滯緩地停在她們的面前，有點手忙腳亂地上車後，她甚至都沒抬頭看母親一眼就跟著大家絕塵而去。
陳小薇把女兒鄭重地交託給責任重大的老師後，心懷忐忑地散步回家去時，發現兒子陽陽正好睡到自然醒來，坐在被褥胡亂地翻卷著的狼藉一片的床頭給自己穿衣褲。
連日操心又擔憂琪琪大考事宜，小薇不曾睡好，這時雖然頭重腳輕深感疲憊，卻不得不強打精神給兒子穿衣穿鞋，因為由著他自己笨手笨腳地一步步來，去幼兒園就該遲到了。偏偏陽陽一點不著急，動作慢吞吞的同時還要纏著詢問姐姐考試的事情，陳小薇覺得自己心力交瘁得快要失掉耐性了，可是還不能發作，因為歷史的經驗教訓告訴她一旦發作，結果更糟！她不知道別人家的孩子脾性是怎樣，反正她的陽陽只能哄，吃軟不吃硬的小傢伙，這是不是被她慣壞了呢？小薇從未反思過，她也沒時間精力去反思。
考場設立在古城北門外的市級普通高中，江州中學的考生中午不便回家吃飯，陽陽的幼兒園有自助式午餐，所以陳小薇竟然破天荒地第一次獨自在家享受午休時光。焦慮不安的她沒心思煮飯做菜，只把昨晚的剩菜熱一下了事。好在初冬室內的氣溫低，剩飯剩菜無需空調冷藏也不會變質壞掉。
陳小薇依稀記得考試日程表上顯示下午五點左右就能考完的，但是直到六點多鐘琪琪還沒到家，因為考場嚴禁攜帶手機等通訊工具，她又無法和孩子取得聯絡。擔憂她走出考場後找不到自己的老師同學，擔憂她和老師同學走散，擔憂她獨自在黑夜裡遠行回家遭遇不測……陳小薇給索老師一遍一遍地打電話，向他核實考場外的情況，計算孩子即將到家的準確時間。
“出來的時候堵得厲害！”索老師的聲音遙遠而斷斷續續地說，“我看到陳琪琪和劉玲，還有幾個男同學一起搭上一輛計程車的，這時應該還沒進城來吧！因為太堵了！北門外一直在修路，能夠通行的道路很狹窄，今天又車多人多，平常十分鐘的路程，今天至少要走半個鐘頭！這時候她還沒到家很正常啊！”
夜幕完全的籠罩下來，街燈也次第點亮了，陳小薇最後一次給老師打電話時終於獲悉琪琪和她的同學們已經安全地回到了畫室，正在擱置擺放繪畫工具箱，因為有的雄心勃勃的孩子還要參加校考，還要繼續學習深造。
深夜下班回家時，小薇發現孩子們坐在床頭的被窩裡興致勃勃地玩手機遊戲，琪琪一臉的輕鬆悠閒自得的神情，陽陽好奇地忽閃著明亮的大眼睛緊盯著手機螢幕，誰也沒有注意到她不自覺變得嚴厲起來的臉色。
“琪琪，今天考試感覺怎麼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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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好吧！”琪琪有點不安地聳了聳肩膀，抬起頭來望著母親。
“還好？”陳小薇仔細地咀嚼著女兒的話，覺得意味深長。“那麼從今天開始，你在專業學習方面就算是徹底解脫了吧！不管最終的考試成績如何。”
琪琪的雙手完全地脫離了手機，她略微羞澀地笑著伸了一下懶腰。
“考完了，你也累了這麼久，應該好好休息，早點躺下睡覺才對呀！為什麼這麼晚了還要玩手機，還帶著弟弟一起玩？他明天不用上學的嗎？”
琪琪慚愧無語地低下頭來，奪走了陽陽手裡的手機。正在興頭上卻失去心愛玩物的陽陽開始耍賴地在被窩裡翻滾，打算哭鬧一番。
陳小薇繼續數落女兒，打算殺雞儆猴：“早就跟你說過不要熬夜，熬夜是最傷身體的，相當於慢性自殺！難道你學畫這麼久，已經習慣了熬夜嗎？你這樣恣意糟蹋自己的身體，對得起媽媽的養育之恩嗎？小學裡就要你背誦的《弟子規》裡是怎麼說的？你還記得嗎？……”
琪琪沉默不語地翻身下床來，溫馴地在床邊的地上尋找著自己的拖鞋。陳小薇見狀驚異憤怒的說：
“怎麼，你還沒洗澡嗎？弟弟也沒洗澡嗎？”
琪琪低眉順眼地不說話，面無懼色而十分平靜。陳小薇怒不可遏地一掌拍打在床前的書桌上，聲音空前的響亮，她望著若無其事的兒子吼道：“還不趕快去洗澡！再鬧我就把你們都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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