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的手指輕輕捲曲,溫淡的嗓音如同她臉上的表情,清淺涼薄,“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姚醫生看了她一會兒,也沒有再多口舌,跟秦桑說了聲就轉身離開了。
話已經帶到,至於秦桑會作何感想,那也只能是她自己的事情。
秦桑側過臉,視線落在玻璃窗戶外面那片湛藍的天空的上,混亂而模糊的想起了很多往事,關於她和陸禹行。
二十年前,那個身形削瘦而冷漠的少年,用一雙冰冷的眼睛看著她,那時候的她讀不懂那種眼神的意思,只是覺得害怕,而且討厭。
那時的她也不曾想過,之後會迷戀他長達十二年,更沒想過會跟他用這種方式陰陽兩隔。
陳眠推門而進,盯著椅子上安靜而落寞的女人,輕步來到她的身側,“桑桑。”
秦桑濃密的長睫眨了眨,緩緩抬頭,瞧見陳眠的臉,淡色的唇勾出極淺的弧,“你來了啊。”
“嗯,”陳眠輕輕應聲,“還好嗎?”
秦桑點了點頭,“挺好的。”
挺好的,就是很不好。
陳眠對陸禹行說不討厭,但是肯定不喜歡,她也沒有過這種經歷,所以無法跟秦桑感同身受,周旭堯說她從得知陸禹行死亡的訊息開始,就變得沉默寡言,不哭不笑,大概是在在自責。
她轉身倒了一杯溫開水遞給秦桑,又在她的身側坐下來,因為不知該從何安慰,所以保持了沉默。
秦桑雙手捧著水杯輕抿了一口,目光低垂盯著杯子,很久之後,才徐徐緩緩的開腔,“眠眠。”
“嗯?”
“你說他在臨死前的那一刻想的什麼?”
陳眠仔細的盯著她的臉,默了幾秒才回答,“不知道,大概……什麼都來不及想。”
“他以前質問我為什麼在糾纏了他十幾年後又要拋棄他,我就忍不住想,是啊,為什麼呢?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十幾年的滿腔愛意說沒就沒了,他又為什麼要那麼偏執,把自己偏執出精神病來。”
秦桑的頭靠在陳眠的肩膀上,“我總覺得是自己把他給害死了,也許我能早一點勸說他接受治療,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陳眠握住秦桑的手,這麼熱的天氣裡,她的溫度卻低得可怕,“桑桑,這不是你的錯,他肯定也不會愚蠢到要用自己的命來懲罰你,所以別這種罪往自己身上攬。”
陸禹行也許會自虐,但是他一定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否則也不會憋得精神出現問題,再者,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他那麼精明的人又怎麼可能會不清楚。
“可是我難受,”秦桑低低的聲音沙沙啞啞,“我明明已經不喜歡他了,可是為什麼他死了,我會那麼難受?”
陳眠無法回答她的問題,也無須回答。
這已經無關乎愛不愛,陸禹行之於秦桑,即便沒有男女之情,也還有十幾年朝夕相處的痕跡,就像是親人一般的存在。
……
陸禹行的喪禮後第二天,秦桑中暑了,頭暈噁心,神志模糊,顯示勞累發燒,現在又是中暑,短短几天她整個憔悴消瘦了一大圈。
這一病,她就躺了兩天。
雖然已經沒有問題,然而她的胃口變得很差,幾乎吃不下什麼東西,周旭堯擔心她繼續這麼下去,不單單身體會承受不住,精神也會繃斷,然而不管他說什麼,她都似乎聽不見一般。
逼於無奈之下,周旭堯索性把孩子扔給她,“秦桑,你還有兒子需要養,還有一個弟弟需要照顧,你打算消沉到什麼時候?”
周旭堯冷笑了一聲,“你別忘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孩子我照顧沒問題,但是你弟弟可不是我的責任,你打算讓誰當個無私的慈善家幫你擔起這個責任嗎?”
他的語調低沉而緩慢,語氣卻很重,不是慰哄,像是消磨殆盡了耐心,火藥味很濃,他允許她傷心難過,但無法容忍她如此下去。
大概是他的聲音有些大,孩子受到了驚嚇,當下就哭了出來。
站在一旁的保姆,看了眼秦桑憔悴的面容,又看了看放聲大哭的孩子,有些於心不忍,“先生,發生這種事情,太太也需要時間調整心情……”
周旭堯心底溢位一層冷意,眸色深沉涼淡,“死的人難道會比活著的人更重要?”
保姆見他真的動了肝火,也不敢再吭聲,只是擔憂的看著秦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