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陸大地中部。
南明帝都京洛城。景和街盡頭無釋獄。
在這南明朝廷,進了這無釋獄的大牢,就等於是被判了死刑。
無釋獄在外看只是座低低矮矮的牢房,真正的無釋獄是修建在地底的。
無釋獄越向下去,越是陰森恐怖,涼涼寒氣直逼肺腑,刺得人身如刀割。
謝白昭靠著獄中的牆壁,落魄地坐在一堆乾草上。以玉冠束的頭髮此時雜亂披散,翡翠玉簪也不知掉落何處,他身上的紅色錦衣仍是鮮麗,但卻已是皺皺巴巴的,還有些破損。
他的神情頹喪至極,眼神黯然無光,臉上還有些血口與灰漬,哪裡還有往日的風采?
是了,成王敗寇,自古如此。
……
前日重陽佳節,皇親國戚和文武百官齊聚九如殿,由太后主持,謝天地神靈,感先祖恩德,慶四海繁榮。隨後,殿中便歌舞昇平,觥籌交錯,宴會已過半,一位位宮女手捧桂花糕,為來參加慶典的在場之人奉上。
桂花糕中有毒,也無毒。
手握皇城禁軍的謝白昭與來京洛參加重陽慶典的端陽王,準備趁慶典之際,裡應外合,一擊而勝。控皇城,挾百官,殺太后,宣遺詔,立新皇,挾天子以令諸侯。
然司空堯本未遇難,傳來的資訊本就是假,桂花糕的毒,也是自食其果。
那些個皇城禁軍,不過是該換了而已。
……
忽然,有獄卒領著一人走了過來。
那人華冠錦服,腰佩寶劍,相貌俊朗,氣宇軒昂。
大理寺卿何百川。
獄卒開了重重鐵鎖,將謝白昭牢房的門推開後,便退到後面。
何百川從身旁侍衛手中接過一沓奏摺,奏摺上硃紅一片,在獄中微弱燭火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謝大人,這是皇上特意八百里加急送回的奏摺,本來是要一本一本交還的,可如今就剩謝大人您一人,太傅說了,只好請謝大人您全部收下。
“另外告訴謝大人一聲,聖上龍體安康,一切無恙。”
何百川說罷,便將手中奏摺一拋,冷笑一聲,轉身揚長而去。
獄卒又將牢門重重鎖上,厚重的石門又一次被關起,關絕了一切生機。
那散落在地的奏摺上,一片暗紅硃砂。
……
“‘江山代有才人出’,這些人已經老了,剛好該換了。”
寒西涼的聲音仿若魔咒一般,不斷迴響在謝白昭的腦海裡。
他突然想起了昨晚九如殿內,十四個人的生命瞬間消失在自己面前,端陽王的鮮血更是噴了自己一臉,那時血腥味四溢,令人作嘔。
謝白昭突然神情痛苦地蹲下身去,不斷擦拭自己的臉,他的臉被擦得紅腫不堪,但他彷彿沒有了痛覺一般。
突然有血跡流到了謝白昭的手上,看到血跡的瞬間,謝白昭猛然跌坐在地上。
謝白昭的神情變得麻木無比,他跌跌撞撞站了起來,已是萬念俱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真是個笑話。
謝白昭自嘲地冷笑兩聲,目光移向奏摺中間的一個小紙包。
他走過去將紙包撿了起來,紙包裡面只有一顆糖。
幽深陰寒的牢房,唯燭火照亮一方,謝白昭看著手中的糖,想起這個樣子的糖,他曾經見過。
因為他親手將這個樣子的糖送到獄中,毒死了司空瑾。
……
第二天,京洛的街頭巷尾便傳遍了一條訊息:叛賊謝白昭,於無釋獄中服毒,自殺身亡。
隨後京洛又傳出,重陽慶典,端陽王於九如殿謀反,已同其一眾黨羽,全部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