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道:“你就是不住手的趕,也趕不了許多。你倒是告訴買辦,叫他多多做些小冷布口袋兒,一嘟嚕套上一個,又透風,又不遭塌。”
婆子笑道:“倒是姑娘說的是。我今年才管上,那裡知道這個巧法兒呢。”
因又笑著說道:“今年果子雖遭踏了些,味兒倒好,不信摘一個姑娘嚐嚐。”
襲人正色道:“這那裡使得。不但沒熟吃不得,就是熟了,上頭還沒有供鮮,咱們倒先吃了。你是府裡使老了的,難道連這個規矩都不懂了。”
老祝忙笑道:“姑娘說得是。我見姑娘很喜歡,我才敢這麼說,可就把規矩錯了,我可是老糊塗了。”
襲人道:“這也沒有什麼。只是你們有年紀的老奶奶們,別先領著頭兒這麼著就好了。”說著遂一徑出了園門,來到鳳姐這邊。
一到院裡,只聽鳳姐說道:“天理良心,我在這屋裡熬的越發成了賊了。”
襲人聽見這話,知道有原故了,又不好回來,又不好進去,遂把腳步放重些,隔著窗子問道:“平姐姐在家裡呢麼?”
平兒忙答應著迎出來。襲人便問:“二奶奶也在家裡呢麼,身上可大安了?”說著,已走進來。
鳳姐裝著在床上歪著呢,見襲人進來,也笑著站起來,說:“好些了,叫你惦著。怎麼這幾日不過我們這邊坐坐?”
襲人道:“奶奶身上欠安,本該天天過來請安才是。但只怕奶奶身上不爽快,倒要靜靜兒的歇歇兒,我們來了,倒吵的奶奶煩。”
鳳姐笑道:“煩是沒的話。倒是寶兄弟屋裡雖然人多,也就靠著你一個照看他,也實在的離不開。我常聽見平兒告訴我,說你背地裡還惦著我,常常問我。這就是你盡心了。”
一面說著,叫平兒挪了張杌子放在床旁邊,讓襲人坐下。豐兒端進茶來,襲人欠身道:“妹妹坐著罷。”
一面說閒話兒。只見一個小丫頭子在外間屋裡悄悄的和平兒說:“旺兒來了。在二門上伺候著呢。”
又聽見平兒也悄悄的道:“知道了。叫他先去,回來再來,別在門口兒站著。”襲人知他們有事,又說了兩句話,便起身要走。
鳳姐道:“閒來坐坐,說說話兒,我倒開心。”因命平兒:“送送你妹妹。”平兒答應著送出來。
只見兩三個小丫頭子,都在那裡屏聲息氣齊齊的伺候著。襲人不知何事,便自去了。
卻說平兒送出襲人,進來回道:“旺兒才來了,因襲人在這裡我叫他先到外頭等等兒,這會子還是立刻叫他呢,還是等著?請奶奶的示下。”
鳳姐道:“叫他來。”平兒忙叫小丫頭去傳旺兒進來。這裡鳳姐又問平兒:“你到底是怎麼聽見說的?”
平兒道:“就是頭裡那小丫頭子的話。他說他在二門裡頭聽見外頭兩個小廝說:‘這個新二奶奶比咱們舊二奶奶還俊呢,脾氣兒也好。’
不知是旺兒是誰,吆喝了兩個一頓,說:‘什麼新奶奶舊奶奶的,還不快悄悄兒的呢,叫裡頭知道了,把你的舌頭還割了呢。’”
平兒正說著,只見一個小丫頭進來回說:“旺兒在外頭伺候著呢。”鳳姐聽了,冷笑了一聲說:“叫他進來。”那小丫頭出來說:“奶奶叫呢。”旺兒連忙答應著進來。
旺兒請了安,在外間門口垂手侍立。鳳姐兒道:“你過來,我問你話。”旺兒才走到裡間門旁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