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再不這樣,他孃兒兩個,裡頭外頭,大的小的,那裡不忽略一件半件?我如今反倒自己操心去不成?
還是天天盤算,和你們要東西去?我這屋裡有的沒的,剩了他一個,年紀也大些,我凡百的脾氣性格兒,他還知道些。
二則他還投主子們的緣法,也並不指著我和這位太太要衣裳去,又和那位奶奶要銀子去。所以這幾年,一應事情,他說什麼,從你小嬸和你媳婦起,以至家下大大小小,沒有不信的。
所以不單我得靠,連你小嬸、媳婦也都省心。我有了這麼個人,便是媳婦和孫子媳婦有想不到的,我也不得缺了,也沒氣可生了。
這會子他去了,你們弄個什麼人來我使?你們就弄她那麼一個真珠的人來,不會說話也無用。
我正要打發人和你老爺說去,他要什麼人,我這裡有錢,叫他只管一萬八千的買,就只這個丫頭不能。
留下她服侍我幾年,就比他日夜服侍我盡了孝的一般。你來得巧,你就去說,更妥當了。”
說畢,命人來:“請了姨太太、你姑娘們來說個話兒,才高興,怎麼又都散了!”
丫頭們忙答應著去了。眾人忙趕的又來。
只有薛姨媽向丫鬟道:“我才來了,又作什麼去?你就說我睡了覺了。”那丫頭道:“好親親的姨太太,姨祖宗!
我們老太太生氣呢,你老人家不去,沒個開交了,只當疼我們罷!你老人家嫌乏,我背了你老人家去。”
薛姨媽笑道:“小鬼頭兒,你怕些什麼?不過罵幾句完了。”說著,只得和這小丫頭子走來。
賈母忙讓坐,又笑道:“咱們鬥牌罷。姨太太的牌也生,咱們一處坐著,別叫鳳丫頭混了我們去。”
薛姨媽笑道:“正是呢,老太太替我看著些兒。就是咱們孃兒四個鬥呢,還是再添個呢?”
王夫人笑道:“可不只四個。”鳳姐兒道:“再添一個人熱鬧些。”
賈母道:“叫鴛鴦來,叫他在這下手裡坐著。姨太太眼花了,咱們兩個的牌都叫他瞧著些兒。”
鳳姐兒嘆了一聲,向探春道:“你們知書識字的,倒不學算命!”探春道:“這又奇了。這會子你倒不打點精神贏老太太幾個錢,又想算命。”
鳳姐兒道:“我正要算算命今兒該輸多少呢,我還想贏呢!你瞧瞧,場子沒上,左右都埋伏下了。”
說得賈母、薛姨媽都笑起來。
一時鴛鴦來了,便坐在賈母下手,鴛鴦之下便是鳳姐兒。
鋪下紅氈,洗牌告么,五人起牌。鬥了一回,鴛鴦見賈母的牌已十嚴,只等一張二餅,便遞了暗號與鳳姐兒。
鳳姐兒正該發牌,便故意躊躇了半晌,笑道:“我這一張牌定在姨媽手裡扣著呢。我若不發這一張,再頂不下來的。”
薛姨媽道:“我手裡並沒有你的牌。”鳳姐兒道:“我回來是要查的。”
薛姨媽道:“你只管查。你且發下來,我瞧瞧,是張什麼。”
鳳姐兒便送在薛姨媽跟前。薛姨媽一看,是個二餅,便笑道:“我倒不稀罕它,只怕老太太滿了。”
鳳姐兒聽了,忙笑道:“我發錯了。”賈母笑得已擲下牌來,說:“你敢拿回去!誰叫你錯的不成?”
鳳姐兒道:“可是我要算一算命呢?這是自己發的,也怨埋伏!”
賈母笑道:“可是呢,你自己該打著你那嘴,問著你自己才是。”又向薛姨媽笑道:“我不是小器愛贏錢,原是個彩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