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歇,王婆出來道:“大官人,吃個梅湯?”
西門慶道:“最好多加些酸。”
王婆做了一個梅湯,雙手遞與西門慶。
西門慶慢慢地吃了,盞託放在桌子上。
西門慶道:“王乾孃,你這梅湯做得好,有多少在屋裡?”
王婆笑道:“老身做了一世媒,那討一個在屋裡?”
西門慶道:“我問你梅湯,你卻說做媒,差了多少。”
王婆道:“老身只聽的大官人問這媒做得好,老身只道說做媒。”
西門慶道:“乾孃,你既是撮合山,也與我做頭媒,說頭好親事,我自重重謝你。”
王婆道:“大官人,你宅上大娘子得知時,婆子這臉,怎吃得耳刮子?”
西門慶道:“我家大娘子最好,極是容得人。現今也討幾個身邊人在家裡,只是沒一箇中得我意的。你有這般好的,與我主張一個,便來說不妨。就是回頭人也好,只要中得我意。”
王婆道:“前日有一個倒好,只怕大官人不要。”
西門慶道:“若好時,你與我說成了,我自謝你。”
王婆道:“一得十二分人物,只是年紀大些。”
西門慶道:“便差一兩歲,也不打緊。真個幾歲?”
王婆道:“那娘子戊寅生,屬虎的,新年恰好九十三歲。”
西門慶笑道:“你看這風婆子,只要扯著風臉取笑。”
西門慶笑了起身去。
看看天色晚了,王婆卻才點上燈來,正要關門,只見西門慶又踅將來,徑去簾底下那座頭上坐了,朝著武大門前只顧望。
王婆道:“大官人,吃個和合湯如何?”
西門慶道:“最好。乾孃放甜些。”
王婆點一盞和合湯,遞與西門慶吃。
坐個一歇,起身道:“乾孃記了帳目,明日一發還錢。”
王婆道:“不妨,伏惟安置,來日早請過訪。”
西門慶又笑了去。當晚無事。
次日清早,王婆卻才開門,把眼看門外時,只見這西門慶又在門前兩頭來往踅。
王婆見了道:“這個刷子踅得緊!你看我著些甜糖抹在這廝鼻子上,只叫他舐不著。那廝會討縣裡人便宜,且教他來老孃手裡納些敗缺。”
原來這個開茶坊的王婆,也是不依本分的。
端的這婆子:開言欺陸賈,出口勝隋何。
只鸞孤鳳,霎時間交仗成雙;寡婦鰥男,一席話搬唆捉對。
略施妙計,使阿羅漢抱住比丘尼;稍用機關,教李天王摟定鬼子母。
甜言說誘,男如封涉也生心;軟語調和,女似麻姑能動念。
教唆得織女害相思,調弄得嫦娥尋配偶。
且說王婆卻才開得門,正在茶局子裡生炭,整理茶鍋。
張見西門慶從早晨在門前踅了幾遭,一徑奔入茶房裡來,水簾底下,望著武大門前簾子裡坐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