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卻弄神通,搖身一變,變得就如那女子一般,獨自個坐在房裡等那妖精。
不多時,一陣風來,真個是走石飛砂。
好風:起初時微微蕩蕩,向後來渺渺茫茫。微微蕩蕩乾坤大,渺渺茫茫無阻礙。
凋花折柳勝揌麻,倒樹摧林如拔菜。翻江攪海鬼神愁,裂石崩山天地怪。
銜花糜鹿失來蹤,摘果猿猴迷在外。七層鐵塔侵佛頭,八面幢幡傷寶蓋。
金梁玉柱起根搖,房上瓦飛如燕塊。舉棹梢公許願心,開船忙把豬羊賽。
當坊土地棄祠堂,四海龍王朝上拜。海邊撞損夜叉船,長城颳倒半邊塞。
那陣狂風過處,只見半空裡來了一個妖精,果然生得醜陋:黑臉短毛,長喙大耳,穿一領青不青、藍不藍的梭布直裰,系一條花布手巾。
悟空暗笑道:“原來是這個買賣!”
好悟空,卻不迎他,也不問他,且睡在床上推病,口裡哼哼的不絕。
那怪不識真假,走進房,一把摟住,就要親。
悟空暗笑道:“真個要來弄老孫哩!”
即使個拿法,託著那怪的長嘴,叫做個小跌。
漫頭一料,撲的摜下床來。那怪爬起來,扶著床邊道:“姐姐,你怎麼今日有些怪我?想是我來得遲了?”
悟空道:“不怪!不怪!”
那妖道:“既不怪我,怎麼就丟我這一跌?”
悟空道:“你怎麼就這等樣小家子,就摟我親?我因今日有些不自在,若每常好時,便起來開門等你了。你可脫了衣服睡是。”
那怪不解其意,真個就去脫衣。
悟空跳起來,坐在淨桶上。
那怪依舊復來床上摸一把,摸不著人,叫道:“姐姐,你往那裡去了?請脫衣服睡罷。”
悟空道:“你先睡,等我出個恭來。”
那怪果先解衣上床。
悟空忽然嘆口氣,道聲“造化低了!”
那怪道:“你惱怎的!造化怎麼得低的?我得到了你家,雖是吃了些茶飯,卻也不曾白吃你的:我也曾替你家掃地通溝,搬磚運瓦,築土打牆,耕田耙地,種麥插秧,創家立業。如今你身上穿的錦,戴的金,四時有花果享用,八節有蔬菜烹煎,你還有那些兒不趁心處,這般短嘆長吁,說甚麼造化低了?”
悟空道:“不是這等說。今日我的父母,隔著牆,丟磚料瓦的,甚是打我罵我哩。”
那怪道:“他打罵你怎的?”
悟空道:“他說我和你做了夫妻,你是他門下一個女婿,全沒些兒禮體。這樣個醜嘴臉的人,又會不得姨夫,又見不得親戚,又不知你雲來霧去,端的是那裡人家,姓甚名誰,敗壞他清德,玷辱他門風,故此這般打罵,所以煩惱。”
那怪道:“我雖是有些兒醜陋,若要俊,卻也不難。我一來時,曾與他講過,他願意方才招我,今日怎麼又說起這話!我家住在福陵山雲棧洞。我以相貌為姓,故姓豬,官名叫做豬剛鬣。他若再來問你,你就以此話與他說便了。”
悟空暗喜道:“那怪卻也老實,不用動刑,就供得這等明白。既有了地方姓名,不管怎的也拿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