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透過餐廳的紗簾,在榆木餐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王婆剛擺好最後一道羊肚菌燉土雞湯,砂鍋裡金黃的湯麵還咕嘟冒著氣泡,整個包間瀰漫著山野食物的鮮香味。
“季阿姨他們到了。”小帥在門口輕聲提醒。
周瑤放下整理餐巾的手,站起身準備迎接。門簾掀開的瞬間,傅安蘅扶著一位銀髮婦人走了進來。季阿姨穿著靛青色的改良旗袍,髮髻挽得一絲不苟,脖頸間掛著枚溫潤的玉墜。
“季阿姨。”看到季阿姨,不知怎麼的周瑤突然想到母親,久違的一種親切感讓自己聲音裡竟然帶著哽咽
“瑤瑤!”季阿姨鬆開兒子的手,走上前,拉住周瑤的手,細細端詳,“上次見你才這麼高。”她在腰間比劃了一下,“現在都出落成大姑娘了,這眉眼活脫脫是你媽媽年輕時的模樣。”
傅安蘅站在母親身後,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嘴角上揚。
“好久不見您,這次一見面還是親切感油然而生。季阿姨先坐下吃飯吧,一會菜涼了。”周瑤拉開藤椅,“我們邊吃邊聊。”
幾人落座後,王婆掀開蒸籠,槐花麥飯的甜香味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季阿姨夾了一筷子,笑著說:“味道真不錯。你還記得嗎瑤瑤?有年你說槐花麥飯好吃,非爬到水塔上夠槐樹最頂上的那串。”
周瑤看著碗裡的槐花麥飯,恍惚又看見小時候的自己踮腳站在水塔邊緣,底下十幾個阿姨驚慌失措地張著手。
“記得,爬那麼高嚇死我媽了,從水塔下來後捱了頓打,但是仍然不妨礙我哭著鬧著要那串槐花。”周瑤笑著說道,夾了塊香椿炒蛋放到季阿姨碗裡,“最後還是您用晾衣杆綁著網兜,幫我摘下了那簇開得最盛的槐花。”
傅安蘅挑眉:"媽,小時候你可沒這麼寵過我。”
“你哪有瑤瑤可愛?那時候她扎著兩個小揪揪,全院就屬她嘴甜又乖巧。你小時候整天打槍棍棒、逗貓惹狗的。”季阿姨笑說完,喝了口鮮美的雞湯。
周瑤聽到“噗嗤”的笑出聲,沒想到看起來斯文優雅的傅安蘅竟然小時候這麼調皮。
傅安蘅笑了笑。
王婆把涼拌灰灰菜、臘肉炒筍絲端了上來。
“我聽蘅蘅說了,你媽媽走的時候......”季阿姨小心翼翼的問道。
“很平靜。”周瑤注視著眼前的菜,眼神空洞,思緒在母親離開的那個夜裡。
“那老周呢?”季阿姨問道。
“今年也去世了。自和我母親離婚,我們搬離了家屬院後,我再也沒見到過他。直到我接到律師電話,告知我父親已經死亡,唯獨留下植物園這個遺產還有五千萬的負債。”周瑤苦笑著說道。
聽到這裡,餐桌上的季阿姨嘆了口氣,傅安蘅本來正在乘湯的湯勺突然磕在碗邊。周瑤抬頭,正喝傅安蘅目光相對,他的面部表情和眼睛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有心疼、有堅定。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周瑤為什麼會成為這家植物園的園長,也才知道周瑤的父親也已經去世的訊息。
空氣變得微妙了起來。
“蘅蘅的父親是在他讀大二那年走的。”季阿姨突然開口道,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桌上的食物。
“川藏線隧道工程。遇上塌方。”她夾了塊臘肉放進周瑤碗裡,“他們工程局的撫卹金髮得及時,安蘅的學費沒耽誤。”
“您很偉大,獨自一人把傅教授培養得這麼優秀,不但有學者智慧,還有商業思維,更有家國情懷。”周瑤輕聲說。
這誇張也太到位了!傅安蘅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他低頭猛喝了一口湯,結果被燙得直皺眉。
季阿姨笑著搖頭:“我娘兄弟姐妹多,還好有他們的幫襯。我覺得你才是最棒的,媽媽一定會為你驕傲的。你們倆現在倒是挺有緣,上次聽蘅蘅說你們合作了個藥用植物研究,我現在已經從高校退休了,現在在一家農業育苗公司做兼職顧問,偶爾回學校講講課。如果植物園需要我的協助,隨時來找我。”季阿姨說道。
周瑤的心感覺暖暖的,接下來的時間,周瑤給季阿姨介紹了植物園的規劃、藥用植物區的建設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