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忘了,若非我幼年時遭過一難,自此身體與常人不一樣,眼下已經中了毒,一臉漆黑地坐在床上,不得不喝童子尿、活吞蜈蚣呢!”見他不說話,江絮又道。
她口氣裡都是壓抑的怒氣與恨意,聽得江子興心頭也是不痛快。馮氏、江予彤,欺人也太甚,如今報應來了吧?
“絮兒想叫錢太醫回去後,如此給夫人和彤兒說?”江子興開口道,“為父沒有意見。只不過,這方子是夫人想出來的,絮兒以為,她會不會相信?”
江絮抿了抿唇,直勾勾盯著江子興的眼睛:“可見父親並不是真心實意為我討公道。絮兒只不過是打個比方,如何能叫錢太醫開出一模一樣的方子來?只不過是比著這個,開個別的出來,程度一樣便罷了。”
江子興微微眯起眼睛:“你確定要如此做?”
這回江絮沒有說話,只是不躲不避地迎上他的目光。
她倒要看看,江子興應還是不應?
兩人無聲對視半晌,江子興最先移開目光,淡淡說道:“不巧,錢太醫來芙蓉院之前,先去了正院。他給夫人看過病,說那是小兒塗鴉,找對法子洗一洗,便能洗掉了。”
他並不願意叫江絮對付馮氏或江予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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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也恨馮氏。
但馮氏畢竟是馮太師之女,而江絮還沒有嫁入燕王府。
何況,江絮有如此強硬的復仇心,令他隱隱不安。
“小兒塗鴉?”聽了江子興的話,江絮臉上微微驚訝。
江子興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絮兒不知道嗎?”
江絮當然知道。裴君昊還給她說過,這是他特質的顏料,除了他,誰也不知道怎麼洗掉。
然而面上絲毫不露,搖頭只道:“錢太醫給夫人看病的時候,我又不在,哪裡便知道了?”
“所以,你仍然打算那樣做嗎?”江子興微微放下心,又問道。
他真是想多了,怎麼可能是江絮做的呢?她才回府多久,身邊連個得力的下人也沒有,偶爾有個梅香,還被馮氏打死了,又如何能對馮氏和江予彤的臉做手腳?
“我知道,老爺不想叫我對付她們。”這時,江絮低下頭,退後半步,語氣變得畢恭畢敬,“絮兒累了,想休息了。”
她的稱呼一下子從“父親”變成了“老爺”,而且如此疏離恭敬,一下子讓江子興皺起眉頭。
“我並沒有不叫你報仇。”江子興皺著眉頭說道,“我只是要你好好想一想,該不該報仇,能不能報仇,什麼時候報仇,用什麼法子報仇。這些,你都想過嗎?”
江絮垂著頭,並不作聲。
“欺負你的人是誰?是你的母親,雖然你平時總不肯叫她,但名義上她是你的母親,你應該報仇嗎?”
“我已經告訴你了,她認為臉上的烏龜是墨跡,在想法子洗掉,你的報仇法子還能用嗎?”
“她是你的嫡母,是江府的主母,是太師府的嫡女,而你,不過是江府的庶女,只不過頂著未來的燕王妃的帽子,你現下報仇合適嗎?”
江子興出奇的耐心,一條一條給江絮分析:“現在,你覺得,你要報仇嗎?”
江絮抬頭看了他一眼,烏黑的眸子少了那份清亮,多了一抹烏沉沉,看得江子興皺起眉頭:“絮兒,你不要執意妄為!”
他說了這麼多,就是想告訴她,不要盲目報仇。至少,要想清楚,報仇的意義和好處在哪裡?
江絮自然也明白。她更明白的是,江子興說出這番話的用意,不是為了叫她不要向馮氏復仇,而是叫她日後不要向他尋仇!
他是個謹慎而精明的人,當年對陶氏一族做的事,對陶氏做的事,從來不會真正拋之腦後。如果被江絮知道了當年的事,以她眼下表現出來的復仇心,向他尋仇只是遲早。
他便是要硬生生轉變她的觀念,沒有什麼是真正放不下的,如果報仇只會帶來危險,而不能帶來好處,何必為了出一口氣,就非要報仇呢?
等到她成了燕王妃,背後靠著偌大的江府,一生一世豈不逍遙快活?而如果她尋了仇,背後沒了孃家做倚靠,就算成了燕王妃,又有誰真正尊重她?那時的日子,稱不上好過。
此刻,父女兩人的腦子裡想的,出奇的一致。
而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江子興想的是如何擰過江絮的想法。而江絮想的只有兩個字——呵呵!
榮華?富貴?名利?權勢?統統不值一提!
她從來不是聰明人,也不足夠精明,她認準了一件事,就要做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