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雪袖的眉心鎖著,邊踱步邊道:“各位都是久在梨園行的人,也知道養一個伶人出來殊為不易,其中利弊,依我看來,利少弊多。”
“咱們帶徒,一般是略打基礎後,便分行,然後由相應的伶人或者教習帶教。”
她轉頭看向餘夢餘道:“就如鏡鑑班這樣規模的班子,也不會每一行招五六個徒弟同教,那樣幾個行當下來,數十之數,每日吃喝用度,怕也是承擔不起。”
餘夢餘輕輕點頭,道:“的確如此,餘家就開過一次班,還是為了我那孩子,特意挑了幾個孩子一起教,也只教生行一門。”
“尋常的戲班,甚至連一個行當只帶一個都做不到。最經濟的辦法是一個都不帶,若是伶人跳槽,或者倒倉了沒法唱了,便重新招人。”商雪袖雙手攤開,臉上有些無奈:“只是,萬一缺的恰是生旦兩行,恐怕一段時間便有些艱難了。”
這樣的事兒,倒是很多班子都經歷過的。
商雪袖又道:“而帶徒中,又或有變聲不利的,或者天生呆笨、怎麼學都不會的,又或有好不容易帶出來卻非要撕破臉出班的總而言之,極容易白辛苦一場!”
這一番話過後,雖然不知道商雪袖所謂的“學戲的班子”是怎樣的,可現如今的狀況,她說的真是絲毫不差!
只不過大家都這樣將就著罷了。
不知不覺,在座的戲班子老闆和戲園老闆,目光已經緊緊的跟隨著商雪袖的身影。
“這還不算,”商雪袖掃視著眾人,道:“除了登臺的伶人,尚有文武場的師父、雜務打理、編制戲本唱詞曲調的、整備戲裝行頭道具的各位,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這樣兒的人,是長年累月的經驗堆出來的,尋常難有得用的。”
此話一出,就連餘夢餘都有吃驚,他抬眼看著商雪袖道:“商會長,莫不是這些都要開班而教麼?”
“我有此意。”
商雪袖的手輕輕按在桌案之上:“又如隨便學了幾嗓子,便出去跑偏門的,非但技藝不精,甚至還汙了風氣、墮了梨園的名聲。”她定定的看著在座的眾人道:“難道伶人之道,是可輕易入門的嗎?”
初做學徒,便是捱打挨出來的。
而後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一日不敢輟。
生活之中,如商雪袖這般很多東西不能入口的更是不知凡幾。
但凡是個角兒的,誰要跟他說“伶人容易輕省”,他能翻臉!
“世人瞧不起伶人,可伶人,還不是人人都能做得的呢!”終於有人發了話。
“所以,我要請各位同行,勠力同心,創辦這樣一個學戲之所!教授七行七科,學藝至少七年才能有所成,學成之後,或掛班,或個人挑班,再不限制。”
“這樣做,還有個好處。各位班主自然有些家底,可伶人呢,一旦不能唱戲,很多人生活便難以為繼。”
商雪袖指著自己,接著道:“如我,倒倉了以後勉強改了老生,若真的有本事可嗓子卻著實什麼都唱不了的那些人,著實可惜,這樣兒的先生,是可以聘過來做教習的。”
她這話,說的是不錯的,大家也同意,可是聽到她說“勉強改了老生”,都不由得哭笑不得:你商雪袖的老生名頭都已經要和餘老爺子齊名了,這還叫勉強?
一點兒都不勉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