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若是外面的人發現了她這麼大的肚子……
商雪袖搓了搓手,拎起了食盒,又費力的走回屋去。
在屋裡她也不敢大意,因為被子遮擋窗子的緣故,昏暗的很,她怕撞到什麼地方,便微眯了眼,扶著牆慢慢走到熟悉的地方,上了炕,又熟練的將被子都攏在身上。
那被子從春夏之時,一直用到現在,雖然在有太陽的時候,她還會拿出去晾曬一番,但到底有些氣味難聞了。
可是這由不得商雪袖挑剔,能夠取暖,就已經不錯。
饒是這樣,這屋子裡也是黑暗和冰冷的,商雪袖將手放在嘴邊和臉頰邊吹著熱氣,又捂著,一直到不那麼冰冷,才放在凸出的肚子上,輕輕的撫摸著。
極偶爾的時候她能感到有什麼東西划過來,划過去,帶給她極其異樣又甜蜜的感受,她便輕輕的哼唱起來。
入秋以後,她腰腹漸大,便沒有辦法再練功了,每日最多做的就是活動手腕和手指,不然便是默戲。
默戲多好啊,她的心裡總算還有一樣東西能陪伴她度過每個白天的煎熬、每個夜晚的孤悽,能一絲絲的將每一幕瘋狂的湧現在腦海中的和阿虞的那些往事覆蓋——那些是可以稱作往事了吧?
往事不能重來,阿虞終於變成了皇上,帝王是無情的,他將他給予她的那一份情收了回去。
這樣的結果,商雪袖並不是沒有想過,如同戲詞裡唱的,帝王家深宮院似水流年,總有那麼一天日久情薄。
可她從來沒有想到,會是以這樣激烈和決絕的方式。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她不後悔,可是到現在,她仍是委屈的,受過的苦,遭受的冷眼和誤解,一直到現在還折磨著她。
她還能堅持下來,只是因為明白阿虞愛她,所以走進了他自己的死衚衕,不願意聽她的辯解,不“原諒”她,也不願意放了她。
若非有這樣的信念,一入冷宮之初,恐怕她便活不下去了。
商雪袖強迫著自己每日不要去想,去怨尤,去憎恨,不然她在這裡,遲早要瘋掉。
如果一定要想些什麼,那就想戲吧。
每一齣戲她都一遍遍的回想,唱給自己,唱給肚子裡那個小小的生命。
就連記憶都會漸漸的淡去,唯有這兩樣,是她現在唯一擁有的,誰也奪不走的東西。
青衣的戲並不多,很快就也被她輕輕哼唱了一個遍,她就仔細的開始回憶起其他的。
花旦、老旦、小生,現在是老生戲,在這寒冷的呵氣成冰的屋裡,她輕聲的道:“娘剛才哼的《碰碑》裡面,那楊繼業被困在兩狼山下,當然是飢寒交迫,窘困不堪,所以帶的四個龍套,都是老弱殘兵,兒子,你懂了嗎?那時候,也是像今天一樣的冷。”
那時候的楊繼業,便也是如同她一樣,心中蒼涼,進退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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