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雪袖突然想起第一次進宮演戲完了回到了新音社的住處,青環幫她捏著肩膀,她對青環說過的話。
“那種生怕一個不小心說錯字、走錯路、看了不該看的、聽了不該聽的感覺,無時無刻都環繞著你。”
她現在是這座連城宮中的一員,若有戲班子進宮,想必也會和她當初的感覺一樣;可她沒有說錯字,走錯路,也沒有看不該看的,聽不該聽的,為何還這般疲倦?
連澤虞感覺到了商雪袖的沉默,怕她覺得悶,便有意逗著她,問東問西的說話,可商雪袖卻始終是懨懨的,連澤虞臉色冷了下來,開口道:“萍芷。”
萍芷正在旁邊侍立,聽到連澤虞開了口,身子一抖就跪下了。
還不等連澤虞問她,自己先一股腦兒的倒了出來:“娘娘上午去給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見禮,奴婢進不去殿內伺候,可每次都是一大早精神極好的過去,再出來的時候便一次比一次蔫。”
商雪袖抓著連澤虞的衣服不肯放下,紅著眼圈兒對著萍芷道:“你下去。”
讓別人告狀做什麼?有些話總要說出口。
她一雙玉手輕輕撫著被她抓出來的皺褶兒,道:“阿虞,太后她,她不喜歡我啊。”
連澤虞嘆了口氣,正要開口,那手便掩住了他的嘴。
“阿虞,世人說戲子無情,我這天一直在想這句話。但歸根結底,卻是因為像我這樣兒的伶人,在戲臺上已經表演了那麼多的情,好的壞的,團圓的,生死離別的,那麼濃烈,色彩那麼豐富。下了臺,回到這個世間,便總覺得人世間的情寡淡。”
連澤虞的眼神便有些黯淡。
商雪袖便笑了起來,嘴唇湊了過去,卻是隔著自己的手背親了一下他的唇,這自然是親不到的,可連澤虞的眼睛便又彎了起來。
“若仍是像臺上那樣,讓我演出來那樣的情,阿虞,你是知道的,一點兒都不難。可我不想這樣,帶著面具過活,還不如干脆無情……阿虞,我是因為你來到這裡,只有你,能讓我從心裡給出比戲臺上還深刻的情義。”
話音落下,商雪袖便覺得他的唇呶了呶,正好碰到她的手心。
“別鬧……”商雪袖急忙將手拿了下來,攥成了拳頭,道:“所以,我不能給其他人再多的情義了,哪怕那是你的孃親,也不行。”
連澤虞看她這樣鄭重,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眸色漸漸的幽暗下來。
商雪袖道:“我會尊敬太后,如同世上千千萬萬的百姓一樣。”
她微微低了頭,側過臉去,道:“但也僅此而已。”
因為喜歡阿虞,所以想要努力去獲得他的孃親的認可,可一次次的努力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只有每天見禮時收穫到的其他兩位妃子的冷嘲熱諷,皇后的袖手旁觀,太后言語上的不屑和敲敲打打。
每天都是這樣,而且因為阿虞連日都宿在長春園中,只有愈變愈烈的趨勢。
她不想再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