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夏懷遠上次被楊家的馬踢到胸口,引發舊傷之後, 夏懷寧就感覺一切都好似脫離了他的掌控。
本來, 他這世發展的極好, 小小年紀考過童生試, 在順天府學嶄露頭角, 然後結識了未來的御前大太監範直,最近一年更是搭上了太子這條船, 前途是顯而易見的光明與平坦。
而夏懷遠雖然舊傷復發, 但尚未到沖喜的地步,只要好生調養, 假以時日定然能夠恢復。
可夏太太貪圖便宜,不知從哪裡弄來幾隻瘟死的雞燉了吃。
其他幾人吃了都沒事, 夏懷遠卻上吐下瀉了好幾日, 幾乎爬不起床。
夏太太真正是怕了,不顧花費銀子,去回春堂請了個有名的郎中。郎中診完脈說性命堪憂,只憑天意。
夏太太不顧夏懷寧阻攔,尋死覓活地非去找楊家姑娘沖喜。
說來也怪, 楊家答應喜事那天, 夏懷遠竟然有了好轉,慢慢能夠下床走動了。
夏太太更加得意,指著夏懷寧罵:“你這個兔崽子還說沖喜沒用, 沒用你大哥怎麼就見好了?古時候就傳下來的規矩, 哪能沒有道理?”
成親那天, 夏懷寧頗有些忐忑,雖然楊家說好許的是楊芷,可上一世沖喜的卻是楊萱。
古往今來,姊妹易嫁也不是沒有先例。
夏懷寧一方面是擔心夏懷遠的身體,另一方面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成親那天主動陪著夏懷遠去迎娶。
看到素紋那刻,夏懷寧心中一顆大石終於落在地上。
這一世,楊萱再也不是他的嫂子,她將會是他的,完完全全地屬於他。
令夏懷寧始料未及的是,夏懷遠因先前收拾房屋、量體試衣太過勞累,又強撐著親迎,不等回來就病倒了。
夏太太故技重施,哭天抹淚地要求夏懷寧代替夏懷遠行禮拜堂入洞房。
夏懷寧堅決不幹。
可連著好幾天,夏懷遠的身體毫無起色,天天躺在床上跟活死人差不多。
夏太太又動起夏懷寧的心思,每次見到他都哭嚎“家門不幸,夏家後繼無人,早晚要斷了香火”等話。
夏懷寧不勝其煩,索性約了三五個同窗,稟過夫子之後,到京外暫住了數日。
回來之後,就聽說當日上午楊家被官兵查抄的訊息。
夏懷寧火燒火燎地趕往順天府牢獄,要求探視。
獄卒見他穿著尋常,渾身上下也沒個值錢東西,知道不是什麼大人物,揚著下巴道:“你當這是集市啊,阿貓阿狗都能進,你瞪大眼睛瞧瞧,旁邊牌子上寫著什麼,‘無關之人,一概不許入內’,你認不認字?”
夏懷寧漲得滿臉通紅,卻又沒法與其爭執,從荷包掏出一兩銀,好話說了一籮筐,總算進去了。
進門之後兩條路,左邊關押大案要犯以及疏透過關節的犯人,牢房寬敞;右邊則是普通牢房。
獄卒把夏懷寧全身摸了個遍,見沒有夾帶凶器,往右邊一指,“自己進去找,別呆久了,盞茶工夫須得出來。”
夏懷寧連聲答應著,一間間牢獄看過去。
男監在外側,女監在內側。
男監收容的人多,一間牢房關著十幾人,夏懷寧費了好大力氣才找到楊修文跟楊桐。
礙於旁邊人多,而且夏懷寧心思也不在此,隔著鐵柵欄干巴巴地問候過楊修文,又安慰楊桐幾句,便藉口看望辛氏,急匆匆地往裡面走。
來之前,夏懷寧已經盤算好了,該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服辛氏跟楊萱允親,可令他大失所望的是,牢房只單單辛氏帶著四歲的楊桂,壓根沒有楊萱的蹤影。
辛氏見到夏懷寧頗為感慨,“都說患難見真情,阿桐沒有結交錯人,這個時候你能想著來看我們,可見你仁義重情。”
夏懷寧胡亂敷衍兩句,便問起楊萱,“師妹在哪裡,沒跟師母在一起?”
辛氏半喜半憂地說:“官兵來時,她趁亂跑了。”
夏懷寧跺跺腳,“師妹一個小姑娘,怎麼能到處亂跑,錦衣衛想要抓人,就是掘地三尺也能找出來。而且師妹又生得漂亮,別落在歹人手裡。”
辛氏正也擔心這個,想起楊萱遣散下人時的鎮定與從容,又覺得不太可能,推測道:“八成是去找她三舅舅了,她三舅喜歡結交三教九流的人,興許能想辦法替她脫罪。要是一家人都被抓,連個在外面跑動的人都沒有。”
夏懷寧面上流露出不滿,“前陣子風聲那麼緊,師母能將大姑娘嫁給我哥,怎不替師妹尋個出路?便是找由頭與師妹斷絕關係也可以,總能保得師妹性命。我受先生教導,絕不會坐視不管,定然能庇護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