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礪辦差回來, 得了三天假,趁著空閒又往戶部跑了趟,打聽方靜的訊息。
曲司務仍是唉聲嘆氣地叫苦:“最近實在不得閒, 上頭交待下來一堆事情, 忙得是焦頭爛額,不過蕭兄弟也不用急, 忙完手頭的事兒就得核定各地人口,肯定能把人給你找出來。”
蕭礪沒辦法,他自己沒閒著打聽,也託人問過, 可京都連同郊縣幾十萬人, 實在是沒有頭緒。
無奈之下, 只得悻悻地回了家。
剛進院門, 就聽到楊桂跟薛大勇稚氣的聲音, 一遍又一遍地讀, “讀史者,考實錄;通古今,若親目。口而誦,心而惟;朝於斯,夕於斯。”
春桃端著只笸籮正從豆子裡往外挑沙粒, 文竹蹲在院牆邊洗衣服,楊萱則在廚房和麵。
因為中午李山在家裡吃, 所以這陣子都是午飯比較豐盛, 晚飯相對簡單點兒。
蕭礪屋裡屋外掃一眼, 提了半桶水往東跨院給馬刷毛。
東跨院架了竹竿,晾著滿滿兩竿衣裳,都是姑娘家的襖子羅裙,被秋風吹著,微微晃動。
蕭礪突然有種無處可待的感覺。
以往空閒的時候,他會光著膀子劈一堆柴禾,或者打兩趟拳,或者什麼也不幹,就坐在院子當間曬太陽。
可如今,家裡乍然多了這麼多陌生的人,他有點不太適應,像是被隔絕在外一樣。
蕭礪默默嘆一聲,用刷子蘸了水,撲到馬身上,一點一點從馬背往下捋著刷。
棗紅馬舒服得搖頭晃腦,衝著他直呼氣。
蕭礪親暱地攬住馬頸,將它脖子上的鬃毛梳順,掏出一塊糖放在掌心。
棗紅馬飛快地將糖捲進嘴裡,又伸舌頭舔他的手。
蕭礪笑道:“沒有了,饞東西。”
一人一馬正嬉鬧,就聽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和裙裾窸窸窣窣的摩擦聲,蕭礪回頭,見楊萱提著裙角小心地避開地上水漬,走到他面前。
臨近午時,陽光正是刺目,她好看的杏仁眼微微眯著,聲音糯軟清甜,“吃過午飯,大人還出門嗎?我想去鋪子看看,大人能不能跟我一道?”
話音剛落,生怕被拒絕,急忙補充,“大人應允過陪我的。”
蕭礪唇角微彎,“好。”
楊萱緊接著道:“那大人不許騎馬。”
蕭礪點點頭,再度回答:“好。”
楊萱得到想要的答案,卻仍不走,站在原地沒話找話,“大人上午出門去哪裡了?”說話時,微仰了頭,秋陽照在她白淨的臉龐,像是給她鍍了層金光,溫暖而柔和。
蕭礪不自主地放軟聲音,“我去戶部打聽個人……我進京前途經德州,曾蒙人收留了三個月,聽說她們也到了京都,我就託人幫我打聽,若是找到也好報答她們的恩情。”
楊萱“哦”一聲,又問:“大人要什麼報答,許些銀錢嗎?”
蕭礪沉吟片刻,“還沒想好,等找到人再說。如果她們過得好,就當成親戚走動,互相幫襯著,如果過得不好,該給錢給錢,該治病治病,或者……接過來照顧。其實,我……”
話才出口,立刻閉口不言。
其實,蕭礪剛進入錦衣衛拿到俸祿那兩年,曾經想過娶方靜為妻,將方氏接到京都照顧。
甚至為了她們,搬離了三井衚衕,而租賃了這處獨門小院。
只是,當他回德州接人時,才聽說方氏母女跟位京都客商來了京都。
既然方靜已經嫁人,而他現下心裡眼裡都只有楊萱一個,沒有必要再提年少時候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