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這次病, 足足遷延了十餘日, 等到完全康復, 已經進了七月。
楊桂果然長出兩顆扁扁的小白牙。
五個月的他精神頭兒極好,會攥著撥浪鼓無意識地搖動,會兩腿朝天亂蹬一氣,也會“咿咿呀呀”地自問自答。
楊萱先後給他做了好幾個細棉布的肚兜,肚兜上或者繡著金鯉魚,或者繡著小老鼠, 看上去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辛氏頗為意外,連連誇讚楊萱在女紅上有天分,短短一年工夫就能繡成這麼複雜的圖樣。
楊萱繡花繡累了, 就到正房院照看楊桂,教他翻身逗他頑笑, 非常有耐心。
而楊芷則更多跟辛媛在一起, 彈琴畫畫、吟詩誦詞或者討論如何搭配衣裳首飾。
辛媛進京不但帶了幾十條裙子,還帶了足足一妝匣首飾。
單是成套的赤金點翠頭面就有兩套。
點翠是將翠鳥翠碧色的頸羽鑲嵌在赤金底座上,因為工藝精細,故而價格不菲。
而一整套的頭面包括一支頂簪、一支挑心,外加一對掩鬢、一對分心和相配的耳墜子, 金光與翠羽的碧色交相輝映,流光溢彩。
相較之下,楊芷的首飾要寒酸得多。
她跟楊萱一樣, 五六歲之前大都戴絹花或者銀簪, 過了七八歲才添置了金釵金簪以及珍珠花冠, 但是也都是極簡單的樣式。
最貴重的也就是今年生辰辛氏送她的赤金嵌寶蝴蝶簪。
完全沒法跟辛媛比。
楊芷心頭不免有些黯然,可辛媛仿似沒察覺似的,仍是興致勃勃地拿起一支赤金嵌寶祥雲簪在頭上比劃著,“阿芷姐,你說我梳成墮馬髻戴這支簪好不好看,再配上那件繡凌霄花的襖子,等中元節廟會的時候穿。”
楊芷興致缺缺地道:“墮馬髻要十三四歲才能梳,再說你頭髮少,怕梳不成。”
辛媛反駁道:“墮馬髻又不是專門的婦人髮式,怎麼不能梳?你們京都就是不開化,在揚州,八~九歲也可以梳,還能戴假髻……我就要這麼打扮。”
楊芷便道:“隨便你吧,不過依我看,到廟會還是穿著平常點為好,人太多,要是擠丟了或者被人趁亂拔了去,就得不償失了。”
辛媛頓時拉長臉,“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阿芷姐是怕我比你漂亮,搶了你的風頭吧。”
楊芷本意是為辛媛好,但隱約也有這點小心思,被辛媛大喇喇地說出來,臉上頗有些掛不住,說話也沒過腦子,“你再打扮還能比得過萱萱?萱萱不戴這些俗物也比強你百倍,我既不怕萱萱,又怎會怕你?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辛媛惱羞成怒,小性子上來,伸手一拂,妝臺上的梳篦、妝粉、胭脂等物噼裡啪啦盡數落在地上。
丫鬟們忙不迭地去撿。
別的還好說,那一盒粉卻是灑了大半。
楊芷因膚色暗淡,在家裡雖不敷粉,可出門的時候是必然要擦的。
這盒粉是從萃香閣買的,花了約莫一兩銀子,而且是她最愛的桂花香味。
楊芷見妝粉只剩了個底兒,氣不打一處來,索性連盒子帶粉都不要了,“啪”扔進字紙簍裡。
辛媛見狀,冷笑道:“不就是一盒粉,我賠給你就是,大不了賠你兩盒,發什麼脾氣?”將門簾一摔,篤篤回到楊萱住的西廂房,大聲吆喝著秀橘去買妝粉。
楊芷聽到她的吆喝聲更覺氣苦。
因辛媛是客人,年紀又比她小一歲,楊芷便待她如楊萱一般,很是忍讓。
就拿今日這事來說,原也是辛媛不佔理兒,可楊芷損失了妝粉不說,還被她這樣搶白,忍不住嗚嗚咽咽落了淚。
事情傳到正房院,辛氏撫額苦笑,將楊桂交給奶孃,匆匆跟楊萱一道來調解糾紛。
兩人先到西廂房看辛媛。
辛媛發過脾氣便沒事了,正拿著本詩集隨意地翻看。
抬頭瞧見楊萱,頓時想起楊芷所說比她強百倍的話,“啪”地合上書扭過頭。
辛氏已經將事情打聽了個清楚,知道楊芷雖有錯,辛媛卻是佔了七分不是。可辛媛是個犟脾氣,吃軟不吃硬,也不責罵她,只笑吟吟地道:“聽說三姑娘今天真是威風,一言不合就把表姐的妝粉扔了,那粉雖說不值多少銀子,可也是經過好幾道工序做出來的,又是別人的東西。說扔就扔了?”
辛媛昂著下巴,“我就是不小心碰灑了,是她自己扔的。”側頭瞥一眼楊萱又小聲嘟噥,“誰讓她說我這也不好那也不行,我哪裡不如她了?”
前一個“她”說的是楊芷,後一個“她”卻是指的楊萱。
辛氏自是想不到楊萱也被牽連其中,耐心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長處,阿芷溫柔寬和,這點比阿媛強,但是阿媛直爽開朗活潑大方,倒是比阿芷和阿萱都強。單論今天這事,廟會上人多手雜,儘量還是別太招搖為好,不過吃過晌飯,我倒是想去前街逛鋪子,阿桐和阿萱都該添置秋裝了。阿媛好生打扮起來,咱們漂漂亮亮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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