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鐘樓外,聽著頭頂中午十二點的鐘聲,月桐視線落在往南去的那條馬路上,頓了片刻。
時蕎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輕聲開口:“想去就去吧,讓宿池陪著你。”
月桐抿唇:“我夢見過她很多次,她在夢裡撕扯著我,問我為什麼不帶她走,不救她…”
時蕎悵然:“她已經死了不是嗎?”
“是啊,她已經死了。”月桐視線還落在往南延伸的那條街道上,似乎傳過時空看到了過去:“可她死了也還在拉扯著我,不放過我…”
鐘樓附近有很多賣各種雜物和吃食的小販,還有幾個金髮異眸的外國人在拉小提琴,嘈雜裡帶著悠揚的絃樂聲,明明很違和卻在這個地方上演。
這個混雜著各國人的地方,隨時都會有人死去,有的是生老病死,有的是意外致死。而在這個地方貧富更加分明,哪怕是相鄰的兩條街,一條富貴奢靡,一條可能是破落貧苦,街頭的乞丐也不勝少數。
不管這些人過去是什麼身份,未來又是怎樣的誰也無法預測,現在走在路上的才是他們,富貴的人享著福,貧苦的人為下一頓飯苦思,他們每個人身上可能都有無法言說的故事,或開心或悲傷或難以啟齒,他們都在人間這個泥沼裡掙扎,沒有什麼不一樣。
時蕎也不例外,沒有人例外。
收回視線和感慨,她揉了揉月桐的頭頂,放柔的聲音傳來卻帶堅定:“那些噩夢不管再惡也只是夢,而我們活在夢外,除非我們甘願,否則,沒有人再能拉我們入地獄。”
他們都很久沒回這個地方了,可這個地方的記憶卻烙印在靈魂記憶裡,沒有人能夠忘記。
“她在夢裡拉扯著我,問我為什麼不救她,可當初我被孫廣山送進那個地方的時候,她眼睜睜看著我哭的撕心裂肺,也沒有救我…”月桐深呼吸了幾口渾濁的空氣,滿是苦澀。
雖然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可每次來到這裡她還是會想起來那些過去,會很難過,而她難過的,並不是那個女人的死,而是那個女人死的太容易了…
她怎麼就可以那麼輕鬆的死了呢?
死也就算了,卻還總出現在她的夢裡,猙獰的指責自己不救她,讓自己心底帶著負罪感活著…
“最起碼孫廣山還在生不如死的活著,不是嗎?”宿池開口。
是啊,他還生不如死的活著。
“不說這些了,我們去找點好玩的。”月桐把這些傷感拋開,把滑板扔在地上踩在腳下,滑著往跟南相反的那條街道去。
“你別亂跑。”宿池不放心的追上去。
望著兩人湧進人群裡的背影,時蕎站著沒動,她抬頭仰望著鐘樓上的巨大時鐘,半晌一聲長嘆:“誰又不是經常活在噩夢裡。”
她是穆家唯一存活的血脈。
她有記憶開始認人開始,就從沒見過任何親人,只有封桀和他的母親,可後來他們也不見了…
她像件商品一樣被放在奴隸市場裡賣,是秦清淮給了她新生,是師父灌輸著她必須要為穆家報仇的信念…
她沒親眼見過那些血脈相連的親人面孔,可在夢裡卻總是會出現一群沒有臉的人,叫她的小名,喊著讓她好好的活下去…
她也被噩夢糾纏著。
被活著的人,也被死了的人。
“老大…”顧平安一直在後邊跟著,他想做能夠傾聽時蕎給時蕎擁抱依靠那個人,可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時蕎,可就算遠遠的望著,他也想給她一點兒溫暖:“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