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越深，越焦慮。
“如果他這輩子就這樣了，不思進取，不按你安排的路走，你會怎麼樣？”顧長纓看著她。
“……這樣……”她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我試了很多辦法，沒有什麼作用，他們說你很厲害，我就來試試，你應該能幫到我……”
顧長纓搖了搖頭，“不需要對我抱太大的期待，我現在就是把最可能發生的，也是即將發生的擺在你面前，你說，你怎麼辦？”
女人陷入沉默。
怎麼辦？
她能怎麼辦？
“我會繼續掙錢，拼盡全力給他創造好的環境，讓他能選擇更多，走正確的路……”一時走偏只是暫時的，他總有一天會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總會被社會教會怎麼做人。
希望到那時候她還能成為他的堅實後盾。
“如果他按照他選擇的主播，明星之路，不斷參加選秀，不務正業，整容，去國外找老師學習舞蹈，需要一大筆錢，你變賣所有的家產將他送去了，回來後仍然碌碌無為，上頓不接下頓呢？你勸他回頭，但是他仍然不聽，就是要追逐自己的夢想。”這很有可能。因為在流量時代，新人更新速度很快，不是努力了就一定有機會，有了機會了的就一定出名，而出了名的也可能因為碰了別人的乳酪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穿小鞋，潛規則，各種打壓，黑料不斷，脆弱者甚至抑鬱，自殺。
這個問題超出了她的承受範圍，顧長纓看得出女人很緊張。
她還能怎麼做？拿什麼威脅他？說什麼過分的話指責他？
“……如果他還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還不覺得自己走錯了，他一無所有了的時候起碼還有我給他攢的錢，不至於餓死。”她還是會不斷的掙錢。
這就是絕大多數的母親的母愛。她嘆了口氣。
顧長纓喝了一口水，緩解唇上的乾燥。
這感冒嚴重起來真是來勢洶洶。
堅持。她暗暗打氣。
“你不會繼續指責他？拿他和別人比較？說你看看別人選的路，老師醫生，銀行會計，多穩定，多讓家裡人踏實？你不會再拿他和別的孩子比較？”
“我其實知道總是拿來比較不好，我也經歷過這些，知道被拿來和別人家的孩子比較不好，”也因為經常這樣，她才這麼討厭她的爸爸，少年時才有那麼多極端和偏激的想法。“但是每次看到他不爭氣我也很無奈，我也不能打，罵罵就是想罵醒他。”她其實並不會寄予太多的厚望，不期待他多有出息，將來掙多少錢，至少……
“我希望他將來能找到體面的工作，不會經歷我經歷過的辱罵，不好的對待，我雖然總是嫌棄他，指責他這這那那不如別人，但他也有他的好，他自理能力不錯，他不會讓讓操心那麼多別的孩子出現的那些問題，比如什麼早戀，打架鬥毆，孩子是孬是好，都是孩子啊，我也不可能真的不要了他……”她如今已經四十五歲，頭髮摻雜了銀絲，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擺攤賣快餐賣多久……
“……你把他保護得太好了，你也太小看了他的承受風雨的能力。為什麼不試圖給他自由？你說了，是孬是好都不可能放棄，你試過無數種方法，但從來沒有試過按他的想法走的方法。”
“第一個問題，他為什麼沒有指責過你不如別的媽媽？比如溫柔，比如體貼，比如陪伴的時間，比如經濟能力，比如學識？人都有不知足的一面，但這不是要求人的理由，你可以要求自己，但是你要求自己的理由也不應該是因為別人。因為，從來就不是對方要求你的。”
“溫柔你做不到嗎？細聲細語，少點指責少挑刺做不到？體貼做不到？陪伴他的時間抽不出來？工作佔據太多？那為什麼不換個適合你經濟能力承受的學校？然後拿這個去怪罪他？經濟能力，既然低，為什麼不去改變？你說了學識能影響你的經濟收入，那為什麼不繼續學習？不繼續你的夢想？我想現在應該有夜班之類的學習機構，每天抽一兩個小時學習不行？即使要很久才能實現你的夢想，但總歸你去做了，不斷努力，這無形中也是給孩子形成榜樣。”
女人聽了想了很久，想來她確實有很多問題。
“我想說，你想做的，你想成為了人，和他想做的，想成為的人，沒有什麼衝突。你們不是敵對關係。但以後你們再這樣繼續下去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