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過去了,潘火火仍然記得他被拖走的那天,全身的紗布都遮不住的腐爛,掉落在地的蛆蟲,模糊的視線卻無比清楚地看到湛藍、乾淨、純潔的天空……
他在現在的溝通重危病房大樓和復健樓的原始通道上,他那些被埋在一個個僅夠一個人躺下的坑裡……
顯然,他們死前也同他一樣,是活著的,他們是被生生活埋死的。
那天的天空真藍啊,自從失去家園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那麼藍的天空了,可惜,那是最後一次。
聽完顧長纓沉默著,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是什麼,她沒少聽說過被人拐賣然後被抓去賣器官的例子,不知道那些是存了幾分真幾分假,她倒是寧願這些是假的,這樣這個世界就沒有那麼多骯髒和黑暗,寧願那些被賣進深山裡當牲畜一般的孩子、女人的例子是假的,寧願街頭上缺了胳膊缺了腿的乞丐是因為沒有生存能力才出來乞討,而不是因為被一雙大手控制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
她怎麼能自欺欺人呢。
這些是真實存在的。
“這個世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車禍,病死,走投無路自殺的,被殺死的,意外死的……”有些生命離開時轟轟烈烈,有些悄無聲息,“可像我們這樣底層的人,每天死的那麼多,誰又在乎你怎麼離開這個世上的呢?”那個呆呆傻傻的虎子感嘆道。
對於一些人來說,他們是這個社會的螻蟻,活著就會搶佔他們的資源,土地,空氣,那麼多人應該死,不應該活,對於一些人來說,他們的存在就是替他們做一些他們不願意做的底層骯髒的事,活著是為了服務他們,但是不能被當成人,享有和他們一樣的權利,分享他們的資源……
他們自己又何曾想惹人嫌,他們也曾有自己的家園,但是被迫離開故土,走上這條路。他們最後得到了什麼?
沒有文化,沒有知識,只能被一個個狡猾又惡毒的人剝皮,拆骨,喝血利用道沒有利用價值罷了。
“我一定會幫你們找到害死你們的罪魁禍首的。”顧長纓沉重道。
“多謝了。”李大木道,“你也別有心理壓力,咱們已經等了十幾年了,不差這會兒。”
雖然他這麼安慰自己,但是顧長纓仍然心裡並沒有覺得輕鬆。
那晚,顧長纓做噩夢了。
她夢到了一個女鬼,穿著紅衣,披著亂髮,掐著她的脖子冷笑著,問她為什麼要趟這趟渾水。顧長纓拼命反抗,但是始終抵抗不過,她以為自己就快被掐死了的時候,一個身穿著黑色長袍,很像古人的男人出現了,他救了她,但是顧長纓怎麼都看不清男人的臉,只覺得眉眼有些熟悉,不知在哪見過。
顧長纓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之之跑到她的臥室來,正在玩她的頭髮。
“媽咪,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呀?”她見她醒來,湊了過來,幫她擦汗。
她掙扎著從床上起來,感覺渾身痠痛疲憊,好像睡前做了什麼運動量大的事情一般,身體發熱額頭冒著汗。
想到夢裡的場景,心臟仍然急速跳動著。
“媽咪,卿卿說噩夢都是假的,你不要怕,之之在這裡守著!”
她乖巧地抱著顧長纓,仰著頭看她。
“卿卿還說,一個人睡覺會做噩夢,如果卿卿在這裡,和媽咪一起睡覺覺,媽咪肯定就不會做噩夢了。”
顧長纓聽這話,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這丫頭……
該不會真把她當成自己的媽咪了吧?她一個單身狗多自由,年紀輕輕的非得做別人的後媽?
都說後媽不易,箇中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呃……
扯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