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青二十七怨陸聽寒,卻更恨自己。
她恨自己只會在此時此地放聲痛哭,什麼都做不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在放棄,其實一直都在被放棄。
…………
青二十七哭了很久很久,然後她站起身來。
她拿出他的信,做了一個決定:她要去他去過的地方看看。
她想他回來,可是他回不來了。再回不來了。
“長恨復長恨,裁作短歌行。何人為我楚舞,聽我楚狂聲?餘既滋蘭九畹,又樹蕙之百畝,秋菊更餐英。門外滄浪水,可以濯吾纓。
“一杯酒,問何似,身後名?人間萬事,毫髮常重泰山輕。悲莫悲生離別,樂莫樂新相識,兒女古今情。富貴非吾事,歸與白鷗盟。”
所以,讓我去。
她要去那些本該由她與他一起走過的地方。
也許之間差了一個月、兩個月、半年……
青二十七想要跨越這無法跨越的時空,她要他們在一起,我做不到與你同時,那就與你同地。
好不好?好不好?
青二十七慢慢地走下大劍山,腳下虛浮。
她告訴自己,不能生病。她不能生病。她要進山,他們說好的進山。
他說益州更西白河邊的深山裡有幾個吐蕃人的寨子,他在那裡呆了許久,他說他的心地因見識天工之巧而變得沉靜。
一定會有人記得他,一定會有人記得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青二十七想要知道那個時候,他都在做什麼、在想什麼。
她下山來,找地方打尖。她大口大口地吃飯,她要補充體力。
她把胃塞得滿滿的,彷彿那樣就能把心裡的空洞一併填滿。
開禧二年十月十六日,在認識陸聽寒一週年的紀念之日,青二十七到達他第一封信裡提及的地方。
那裡幾無人煙,那裡比川中高得多。
愈是深山老林,便愈冷,所以進山前青二十七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帶上乾糧帶上一大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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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約她秋天來,此時卻已初冬。
她與他之間,永遠隔了一個季節。
很久以後,青二十七意識到也許陸聽寒是對的。
她不曾陪他走過最後的時光,從未親身照顧他,從未看他被病魔折磨、沒有看到他日漸消瘦日漸憔悴的樣子……全靠想像全靠旁述,遠不如親見親歷那樣感受深刻。
她常常會想,這是真的麼?是不是他和好好對她開的一個玩笑?他就是不想見她了,所以藉口消失了?
有時候又覺得荒謬可笑,原來話本里戲劇裡的故事,是真的有可能在現實中發生的。
她在笑那些惡俗套路的時候,何曾想過有一天自己有一天會遇到?
可是陸聽寒,你難道不怕我真的忘記你麼?
初冬的山裡,沒有陸聽寒敘述裡那麼多絢麗的色彩,有點兒灰,有點兒沉悶。
青二十七獨自地在深山裡走,告訴自己她所有走過的路都是他曾經走過的。
也許她撫過的樹幹他曾經撫過,她踏過的巨石,他也踏過。
這是有意義的麼?
是。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