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九江的天賦,三次不悟以後再說。”枕霜流單手支著額頭,面孔微垂,好像也不忍去看場內血肉模糊的弟子,“讓他自己來,讓他自己闖……往後三年,我不能給他一日的照看,此時我若再心軟,就是害他了。”
白練心中嘆了口氣,上前去給洛九江外敷內服地用過藥,再抵著他背心給他輸入一股靈氣進去。等洛九江神色稍緩,不用他手臂虛服著也能站起,白練便板起臉來,鐵面無私道:“少主,還請繼續。”
洛九江點頭,橫刀於胸,另一手背在身後,趁機稍稍活動了一下自己剛剛痊癒,還正隱隱作痛的左臂。面對身前身後密如人牆的傀儡,他眼神剛硬,不曾流露出一點疲憊和軟弱。
“來。”他簡短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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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江被胖揍了一個下午。
在被圍毆的第一個時辰,他從一開始的半炷香就被打成肉泥,進步到了能保證自己必然能從這十七個鐵傀儡的包圍中逃脫。
而第二個時辰,他就可以在逃脫的同時要上四五個家夥的命。
第三個時辰還不等開始,枕霜流揮手收回了這十七個傀儡,宣告著今天的訓練暫時告一段落。
此時洛九江已經一身狼狽。他身上黑衣已經被層層血汙浸染,下擺此前扯破一半,在某次訓練裡他嫌著礙事,幹脆快手一把撕去。從第二個時辰開始,枕霜流就把傀儡手中齊眉棍都換做了刀劍,洛九江一時不慎,發冠被劈裂半個,索性割了袖口一圈布條吊起頭發。
一個下午反反複複地施用立竿見影的治療藥物,才治好不等恢複就又扔回場上折騰。常人只怕才半個時辰就要被傷痛折磨得告饒,也虧得洛九江能堅持兩個時辰之久。此時此刻,在傷痛的累積和體力靈氣的透支之下,洛九江臉色已經泛白,一張臉上滿掛著豆大汗珠,整個人都彷彿剛從水裡撈起來。
見枕霜流收起傀儡,洛九江臉上繃緊的冷硬線條就軟化下來,又恢複他一貫在師父面前的頑皮樣子,笑眯眯道:“我就知道師父反應雖慢了點,但還是疼我——您是不是見我趴下了擔心我來著?沒事沒事,那都是兩個時辰前的事了。”
枕霜流原本還想勉勵洛九江兩句,一聽他還有心思調侃打趣,直接便被氣笑出聲。他反手扯過背後白練手裡的扇子,一揚手就朝洛九江擲去,這一擲甚至不曾動用靈力,只是藉此警告洛九江一聲。
誰料洛九江站在原地躲都未躲,只聽啪嗒一下,扇面不偏不倚拍中洛九江面目,他便順勢“啊呀”一聲躺倒下去。
演練場的地面雖然堅硬結實,卻也平整光滑。洛九江大字張開手腳,肌肉徹底放鬆下來,涼絲絲的地面抵著他汗流浹背的疲憊軀體,每個毛孔裡都鑽進去爽快涼意,登時便舒服得不想再動了。
他太累了。
感受到不遠處枕霜流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驟然變得擔心起來,洛九江懶洋洋地舉起那柄芭蕉大扇,眼也不睜地笑道:“彩扇娛師,師父誇一誇我吧。”
他師父才不誇他,他師父想踢他。
但看洛九江累成這般模樣,枕霜流到底是沒有捨得。
“別讓九江在地上躺著。”他隔空一揮手,把洛九江懸浮起來扔到不遠處的一把圈椅裡,一邊轉頭對白練吩咐道:“紅菱和藍帛呢,讓他們來照顧九江。”
與白練、紫緞一樣,紅菱和藍帛也同是與枕霜流心血相連的九蛇。調他們過來照顧一個築基修為的少年,幾乎大材小用,但正因此才更見他對洛九江的重視。
他此前曾交代過這件事情,因而白練一聽就反應過來:“是,日後我讓他們貼身護衛少主,不離少主一步。”
枕霜流滿意點頭,又對洛九江交代道:“今天的訓練暫到這裡,晚飯以後你自管出去走走,有藍帛紅菱跟著,就是上花舫也沒什麼大不了——我的徒兒,該出去讓他們見見了。”
……
對於分派來兩個護衛的命令,洛九江一開始並未太當回事。
洛氏族地裡也有護衛和侍女,只是他隨著年紀漸長不愛用了而已,像是他大哥二哥房裡也都還保持著族長公子的規格。如今要再習慣兩個貼身護衛大概也不難——這是他一開始想的。
但這種天真的想法,在那個名叫紅菱的姑娘試圖給他喂晚飯時就崩潰得不成樣子。
“不、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