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把血液都交融,溫度全混淆,最澄澈忘我的愛將與最固執極端的愛同化成一個整體,再也不分你我。
這個吻淺嘗輒止,並不深入,然而卻有更激烈的東西在兩人之中默默傳遞。他們十指緊扣著十指,胸膛緊貼著胸膛,一個人心髒透過兩層薄薄的皮肉感受到另一個人的心髒。屬於對方的氣息在四片薄唇中相渡又交融,最後混合成難以拆分的模樣。
就像是他們彼此之間在對方生命中的意義一樣,早已不可分割。
一吻雖然終了,嘴唇卻仍磨蹭著,良久才捨得分開。寒千嶺往日冰雪一般的神姿早消融成一潭潺潺春泉,眉梢眼角都帶著舒緩而柔和的笑,配上他新被洛九江吮吻得嫣紅的雙唇,就更是舉世也沒有的生花顏色。
洛九江定定瞧著,突然一扯寒千嶺袖子,兩個人一同疊羅漢一般的砸在山坡上新生的嫩綠草色上,落下的力道震起一蓬粉紅色的桃花瓣,它們被驚起般在空中停留一瞬,又悠悠向下飄落,最終洋洋灑灑沾了兩人滿頭。
“我的千嶺……清豔無雙。”洛九江低低地呢喃道。
寒千嶺聞言,笑意更深。過往在朱雀界時,要是有人敢和他說這樣冒犯的話,只怕早被他摁在地上摩擦,然而如今雖然他雖撐著手臂壓在洛九江身上,可所代表的意義和個中滋味卻全然不同。
剛剛那個吻並未厚此薄彼,洛九江的嘴唇沒有較寒千嶺的顏色少上半分。寒千嶺的指腹輕輕從洛九江的唇上擦過,也同樣聲音輕輕地說:“原來世上好看的顏色除了藍還有黑,除了黑還有紅。”
你的顏色,我的顏色,我們一同……碰撞融合出的顏色。
寒千嶺撐著草地坐起身來,順便拉了洛九江一把。山坡上的桃花樹不勝凡幾,他們此時坐在桃林之下仰起頭來,只消一陣清風,便如落了一場桃花雨。
看著漫天落下的粉色花瓣,寒千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青龍書院洛九江……”他悶笑著問道:“你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貫耳了,剛才又有幸得見——洛郎桃花甲天下,嗯?”
洛九江聞言也噴笑出聲,他抬手摘下一瓣沾在寒千嶺眉心的落花,動作自如地送到自己唇畔,舌尖輕巧地把它卷進口中,意有所指般回道:“獨愛千嶺第一枝。”
於是寒千嶺大笑。
這笑容又重新演變成了一個吻,兩個人翻在山坡上混鬧了一會兒,把花瓣沾得袖底發間哪裡都是。等這個吻也平息下去,他們就並肩躺著,一齊仰頭,半闔著眼,享受著被花枝切割成不規則小塊的金色陽光。
他們的手仍然交握著。
過了一會兒,寒千嶺想起什麼一般去摸索洛九江空空如也的手腕:“那枚銘音螺碎了?”
“它保護了我。”
“我很高興。”寒千嶺說。他示意洛九江抬頭,從懷中取出一個物事,珍而重之地掛在了洛九江的脖子上。
那是一片半透明的,顏色如天如海一般清透的藍色龍鱗。
它足有成年人半個拳頭大小,堅硬又薄,觸手清涼,可以掖在洛九江領口裡面。這枚鱗片的邊緣十足鋒利,然而當洛九江嘗試著把它貼肉而放時,鱗片薄而鋒利的邊緣就一下子圓潤了起來。
“我的東西,即使是一片離體多時的鱗,也絕不會傷害到你。”寒千嶺並指,隔著衣襟在那片龍鱗的位置上一點,指尖下能探知到洛九江清晰的心跳,“比玉佩好看,是不是?”
洛九江啞然失笑,沒想到寒千嶺還惦記著這事。他翻覆地將這片鱗看了幾遍,確定鱗片根部並未沾染血色,這才放輕鬆了口吻,玩笑道:“龍也脫鱗嗎?”
寒千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用一種慰然又固執的口吻說話:“這是我心口的鱗。”
“別摘下來,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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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迎接朱雀使者,青龍書院準備了極其豐盛的晚宴,也直到這個時候,這兩人才雙雙現身。
朱雀使們都恨不得搶到寒千嶺身邊來問他的安危,然而青龍書院諸學子的“洛郎”之聲又一次響起,歡欣得像是要沖破書院的頂棚。
洛九江也不避諱,大大方方地隨著寒千嶺一起在朱雀使團一行人中落座,他一轉頭,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雙始料未及的人物,不由得又驚又喜:“雪姊,小刃?你們竟然也來了書院,是何時到了這裡?”
“是啊。”封雪微笑道:“我們是何時來的,以什麼身份來的,又因為什麼來的呢?這真是個好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