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擁抱緊促而炙熱,沈透被他扣住後頸猛地按進懷裡。額頭直接撞到了宋初衡堅硬的鎖骨上,隔著西服布料也撞得生疼,鼻尖聞到一股茉莉香水和松柏資訊素混合的香味,耳邊是急促地呼吸和穩重的心跳聲,沈透呼吸驀然一頓,反應過來後皺眉推開他,退後一步道:“宋初衡,你幹什麼!”
那天宋初衡撂下狠話之後,沈透知道宋初衡不會至此消停,所以一直在家中煎熬,宋初衡給他發簡訊,他給拉黑了,按照宋初衡的性格,換個號碼再發是非常有可能的,可接下來,他再沒收到過簡訊,宋初衡也沒再出現在小區門口,沈透因此逐漸放鬆警惕,哪知剛把沈何送回老家,緩緩鬆了一口氣, 就回江曇這一趟的功夫,宋初衡也能突然神出鬼沒地出現,還不要命似地沖過馬路來,當著行人的面抱他。
兩人站在大馬路的垃圾桶邊,糾糾纏纏的,路人紛紛側目。宋初衡額發淩亂,風塵僕僕,完全不知道方才沈透已將他當年送的東西都扔進了臭烘烘的垃圾桶裡,與他劃清了界限。他只滿心盛怒震恐,還有無邊滋生的愧疚,又抓住沈透削瘦的手臂,像一個落魄的收起了獠牙的大狼狗,聲音很啞地說:“沈透,你老實跟我說,當年我走了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低頭看著沈透,眼神不再寒冷,不再藏著恨,反而帶上了沈透從未看到過的絲絲惶恐,就連高大的肩膀也在此刻垂了下來,聲音含著顫抖地問:“你被我標記後,是誰帶你去清除標記的?”
宋初衡的頭更低了下來,聲音也更低,他說沈透,我走了以後,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落日的黃昏下,天邊掛著大片的火燒雲,沈透略顯輕盈又纖長的睫毛顫抖,側臉被霞光鋪照得微微橙紅,是那麼的好看,又柔軟,就連眼睛也被映得瞳孔明亮,裡面倒映著宋初衡的臉。
可沈透的心尖在發顫,在如此悶熱的天氣裡,他居然感到很冷,重逢以來,宋初衡幾次三番的質問他為什麼,語氣裡滿是指責,滿是怨恨,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有過關心的意味,哪怕一絲都沒有,就連在說我還想要你,我們還沒完的時候聲音都是那麼的寒涼,其餘也全是逼問質問,即使他語氣溫柔,那裡面也全都是毒,是劍,是冰霜。
沈透知道自己不該在意這些,他也不想從宋初衡身上討要什麼。但他沒辦法不委屈,可他只能自己咬牙忍著。如今宋初衡這麼一問,是直接問到了他的心坎上。
可終究是太晚了。
都說遲來的關心比草賤,宋初衡的關心,又值當他委屈什麼呢?
委屈了,然後呢?
如今來問,又有什麼意義?
沈透對上宋初衡的視線,緘默了一會兒,忽然輕輕笑了:“宋初衡,我受過什麼委屈,你不是知道嗎?你自己說恨我,又來假惺惺什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宋初衡看著沈透冰冷漠然的眼神,痛忿幾乎要沖破胸膛,兩手扣住沈透的肩膀,喉嚨發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得以問出那個使他悲愴的問題,“你告訴我,是不是成蘊涵,是不是她逼你去清除標記,所以你才不迫不得已植入了人工腺體?”
話一出口,就連沈透也變得臉色蒼白,宛如回到了孤立無援的十年前,成蘊涵這個劊子手,在這座城市把他逼得走投無路,直把他當成畜生一樣揮刀宰殺,肆意踐踏,把他當做生育工具,把他當成螻蟻,就沒想過他是個活生生的人。
而這一切源頭,都是因為宋初衡這個混賬東西。
宋初衡置身事外,宋初衡什麼都不知道,十年之後還要堂而皇之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來質問他!說一些可笑的話,做一些可笑的事,就是不懂得離他遠一點!
垂在身側的手攥緊,那些不堪的回憶一幕幕浮現,沈透呼吸急促起來,猛地把宋初衡推開,他控制不住地爆發了,擰眉厲聲說:“對,就是這樣!”
“那個叫成蘊涵的女人,是宋嘉言的母親是不是?你說你不知道,那好,我告訴你,要不是因為你標記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不會被她拉去強行清除標記,不會懷孕,更不會被植入人工腺體,我還要被她逼著給你生孩子,她逼得我連學都上不了了,她把我關了整整一年,就為了你的孩子,就為了你的孩子……”
沈透只要想著這些事,手指控制就不住地發抖,他咬牙平複呼吸,看著臉色慘白的宋初衡,心中絞痛不已,他冷冷地對宋初衡說:“宋初衡,你做事從來都不會考慮後果,你真是惡心到了極致,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都是你害慘了我,你居然還敢說愛我,你配嗎?”
“你還質問我為什麼要離開你,我今天就告訴你,我不喜歡你,不愛你,也不願意生下孩子,我恨不能掐死他再跟他一起去死,我恨死你了!”怨恨泣血,沈透低聲怒吼,從未這般心如刀割過,牙齒都要咬碎般用力說:“我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彷彿被當胸一刀砍斷了肋骨,剖開了血肉露出赤裸的心髒,又被狠狠攝住猛地一把拽了出來,宋初衡胸膛洞開,血流成河,俊美的面孔上爬滿了無比扭曲的痛苦之色。
所有的猜想,都在此刻變成現實。
是他給了成蘊涵傷害沈透的把柄。
強悍的身軀敗落,宋初衡無法在此刻暴怒,他所有的強勁和桀驁在沈透面前都被弱化,他眼眶紅得厲害,伸手去牽沈透的手:“沈透……”
“你別碰我。”沈透猛地躲開,卻被宋初衡追上來緊緊攥住,紅著眼睛手足無措,“透透......”
來往行人居多,已經在人前鬧了笑話,沈透氣得眼底微紅,又掙紮了幾下,發現掰不開他的手,便冷眼恨恨地瞪著他說:“宋初衡,你給我放開!”
宋初衡剜心劇痛,悔過不已,他從未料到當年會發生這樣的事,他以為沈透隻身離開,過得比他還要快活,可事實證明,沈透比他過得還要不好,他語無倫次,急於挽回:“我知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是我的錯,你想怎麼樣我都可以,但你不能再離開我。透透,你聽我說,我沒想到會這樣,當年我回去找過你,但是我找不到,你總是喜歡逃跑,你總想著離開我,如果你當初肯跟我走,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們也不會這樣。”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看起來像知道錯的樣子嗎?算了,我跟你說不通,不想跟你廢話。”沈透簡直氣笑了,冷冷看著他拉著自己的手,又問了一遍:“你放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