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後,宋初衡回想起這一段青蔥的歲月,回想起八月熱夏的這一天,也仍然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只世間熱衷於製造遺憾。
那天熱浪奔來,沈透撒了手,把他丟在了原地,澆涼了他的一腔熱烈。
湛藍的天際有雲留白,江曇國際機場裡人潮擁擠,聲音嘈切,宋初衡下了計程車,拉緊了沈透的手,帶著他穿過來去匆匆的人群進了航站樓。
沈透的身體仍因為剛結束的發情期虛弱無力,手心冒著細細的虛汗,眼前的景象對他來說有些陌生,像是被關了七天後重見天日般迷茫,他甚至分不清這是哪個站口,往哪走是天堂,往哪走是地獄,偌大的機場裡,他只能被宋初衡引領著前進。
周遭陌生的氣味令他感到十分的排斥,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既討厭oega,也討厭apha,彷彿是嫉妒,又彷彿是害怕,所有人都叫他避之不及,只有宋初衡令他感到安心。
他身上帶著宋初衡的資訊素氣味,在外人看來,他們是一對很般配的小情侶,且已經互屬於對方。
可他知道,他只是迷了路,並被宋初衡用資訊素無形牽制著,一步也不能離開。
終身標記已經讓他的身體變得缺乏安全感,似乎一刻也不能離開自己的apha了,但宋初衡還要用資訊素牽制他,充滿保護欲的同時,佔有慾也已盈貫到了極致。
宋初衡讓所有人都知道沈透是他的,他要沈透不能跑。
他也很年輕氣盛。
拿到登機牌後,他們過了安檢進入候機廳,過安檢的時候,宋初衡推著沈透先過,視線一直粘在他身上,幸虧沈透檢完了,只是懵懵懂懂地往前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看著他,眼神迷茫,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
宋初衡鬆了一口氣,等工作人員檢查完立即走過去重新牽住了他的手,不可否認,在沈透轉過頭來的那一瞬間,是宋初衡這一生中覺得沈透最可愛的模樣。
哪怕後來也有很多動心的時刻,也終究敵不過這一瞬,沈透叫他心花怒放了好長一段時間——即使在半個小時後,沈透叫他痛徹心扉,心如刀割。
飛機還有五十多分鐘起飛,沈透乖順的和宋初衡到了候機廳,似乎也不願掙紮了,分化成oega後,他也多了些優柔寡斷,會想著被標記了,其實也沒了別的選擇。
他靠在宋初衡肩頭,宋初衡摟著他的腰,一切都十分的美好。直到廣播提示他們要登機了,他們走上了廊橋,那條又長又靜,環繞著藍色玻璃的走廊。
沈透的“叛變”來得突然,只因為走在前面的一個牽著父親的手的小男孩喊了一聲爸爸,他就突然頓下了腳步,整個人彷彿幡然醒悟一般,睫毛劇烈顫抖,驟然掙開了宋初衡的手往回跑。
——這一路上,他都在想辦法離開,他找各種藉口,口渴,肚子餓,上廁所,機場很大,人流又多,哪怕宋初衡一分心,一不留神,在辦理登機牌的時候,在託執行李的時候,在過安檢的時候,在宋初衡給他買水,兩人坐下來吃東西,在洗手間,甚至被人群沖散,總有宋初衡松開他的手的時候,他可以抓住任何一個機會跑掉。
但他沒有跑,他等著宋初衡回來牽住他的手,他裝得很乖。
上午十點,廊橋外的天空幽藍,日光也熱烈得刺眼,宋初衡手心空落落的,心神一窒,又狠狠提起來,猛地回身撥開旅客去追他。
“沈透,沈透——”
宋初衡大聲吼他的名字,所有人都停駐下來看著他,只有沈透沒有回首,他跑得很慢,但五秒鐘的時間,足以將他們拉出了幾米遠。
宋初衡縱使有設防,但他無法形容在長廊中追逐沈透的背影的感覺,恐懼和憤怒使他的心髒被撕成兩半,劇痛入骨。
登機口有人在排隊登機,工作人員在核對登機牌,沈透突然沖出來,引起了一陣騷亂,他不敢回頭看一眼,跌跌撞撞地跑進人群裡。
宋初衡緊隨其後沖出來,卻被工作人員攔了下來:“哎先生,發生了什麼事?請問您是需要什麼幫助嗎?”
“滾開!”宋初衡一臉戾氣的大吼著揮開他的手,眼睛盯著沈透跑走的方向,卻被一排排巨大的圓柱擋住了視線,他拔腿繼續追,可轉瞬間,沈透的背影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沈透!你給我回來!你他媽給我回來!”宋初衡失控地大吼,他用資訊素感知,用眼睛尋找,用身體在奔跑,卻幾欲暴走。
他找不到沈透了。
他的oega不見了。
他眼睛充血,不斷的在機場裡搜尋,一旦有沈透的味道在鼻尖飄過,他就瘋了似的尋著氣味去找,最後在一個陌生apha身邊看到了沈透,apha甚至還扶著沈透的手臂。
那一刻,宋初衡理智全無,沖上去就把那個apha揍倒在地。
在這之前,沈透正心驚膽戰,四處躲藏,不小心撞到一位陌生的apha後崴了腳,apha非常紳士,見他神色慌亂,臉色發白,主動提出要送他去醫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