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時結束通話電話是因為他害怕自己今晚再說出什麼不像他的話。對他來說,過度表達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暴露癖,會讓他很不適。
夜裡的冷空氣肆無忌憚地往肺裡灌,他低頭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樹葉被風吹得飄搖,讓這個偏僻的村落此刻更加寂靜,恍然間,尹燁澤想到了一件事。
在和莊玉蘭結婚後,她某天說要回出租屋找一點東西,他就在樓下等她。
看她遲遲沒有下樓,他起身上樓去看。
剛走進樓道裡,他聽見了尹燁霖帶著祈求的聲音,沒再往上走。
不知道撒了多久的潑,尹燁霖見莊玉蘭不再吃他那一套,收斂了一點,只是帶著勸告說:“那你也不要跟我哥在一起,真的,你們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你以為他跟你結婚是因為他喜歡你嗎?不是這樣的,他就是從來沒得到過我所擁有的,所以想把你搶走。”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只是要有人站在他那邊。”
聽見這些話,尹燁澤突然低頭笑了一聲,第一次覺得尹燁霖的腦子居然是能想明白東西的。
小時候他和尹燁霖爭奪一架限量飛機模型,當時他本已經打算讓給尹燁霖,但這時江昕過來要求他把模型讓給弟弟,於是他直接把整個模型扔到樓下摔得稀碎。
在愛裡,他不要看似中立的態度,不要模稜兩可的公平,如果是這樣,那他寧願不要。
但是和會撒嬌示弱的尹燁霖不同,他的尊嚴和邏輯一樣神聖不可侵犯,做不出把傷口展示給別人看的行為,也從不屑於用示弱來換取同情。
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但他的性格過於強勢,強勢到尹晟之前說這怪他的名字沒取好,燁澤燁澤,註定和尹家水火不容。
所以他也從來都不是被偏愛的那一個。
只是尹燁霖還是有一點不明白,他從莊玉蘭那裡得到的,依然不是偏愛。
在他們之前還算融洽的關系中,他曾以為莊玉蘭是站在他那邊的,她在甜品店打工時會給他帶各種甜點,會給他送各種奇形怪狀的吊墜,會用帶笑的目光看向他。
有一次他們在一起看電影的時候莊玉蘭突然問他的夢想是什麼,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他說:“當海洋醫生。”
以往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都會被嘲笑,因為別人都告訴他,這裡根本沒有海。
久而久之,連他自己也忘了這片海的存在。
但是莊玉蘭很認真地問他:“那你為什麼沒有實現夢想啊。”
他問:“你不覺得這個夢想很可笑嗎?”
莊玉蘭說:“這有什麼可笑的,我小時候的夢想工作還是給羊剃毛呢。”
“然後呢?”
“然後我哥告訴我,你以為你是紐西蘭農場主啊。”
當時的他以為自己誤打誤撞,還是找到了那片海。
但很快他才意識到這是個錯覺。
在回國不久的時候,江昕讓他陪她去參加一個生日晚會,原本那樣無聊的場合他是不會去的,但江昕沒給他拒絕的餘地。
人們穿著禮服舉著香檳談笑,在喧囂人群中,他隱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但莊玉蘭並沒有停留,只是倉促地跑出門。注意到她跑走時的神色,他轉身問另一個剛從樓上下來的人發生了什麼。
沒等那個人開口給他說,下樓後的王夫人率先給周圍的人講了剛才發生的事,一邊講一邊還念著倒黴倒黴。
她始終不相信這件事是她自己的小兒子闖出的禍,但她的女兒大約是知道她弟弟一直有撒謊的毛病,在一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聽完後大家都順著她說,讓她消氣,只有尹燁澤突然開口:“房間裡不是有監控,查一下。”
王太太的女兒看著他,有些為難地開口:“燁澤哥,不用這麼麻煩吧,她都已經走了。”
“查一下,如果不存在偷竊的事實,你們當面給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