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棠認真地問莊玉蘭:“說不定可以從死因下手,你為什麼會和我們不一樣,有什麼頭緒嗎?”
莊玉蘭搖搖頭:“我是掉進河裡才變成鬼的,然後發生了什麼就不知道了。”
“那你回去找過你家人嗎?他們那邊有沒有什麼異常。”
莊玉蘭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我沒有家人,哦,不對,我好像有一個老公,但是他太忙了,可能到現在都還沒發現我不在了呢。”
其他鬼又是驚訝地啊了一聲。
她們這麼驚訝的原因無他,莊玉蘭長得太乖巧了。微微自來卷的棕色頭發,白皙清透的面板,圓圓的杏眼,人見人愛的小女孩長相,看起來還像個學生。
一個阿姨語重心長地勸她:“姑娘,再怎麼說也是家人,你要回去看看,不會完全不在意你的。”
莊玉蘭解釋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怎麼說呢,我跟我老公不是很熟。”
顧玫一副瞭如指掌的樣子:“我懂,那什麼,先婚後愛對吧。”
完全不對,先婚後恨還差不多。
其中緣由太過複雜,莊玉蘭不知道怎麼解釋。
話題在她這裡中斷,空曠的房子裡一片安靜,能清晰地聽見外面水流的聲音。
她垂下眉眼,開口時聲音很輕:“其實我感覺也不是那麼想回去了,反正我活了這麼多年也沒活出個什麼樣,也沒有人會在意我的死活。”
“而且和你們在一起很開心啊,說不定到了那邊還能找到媽媽。”
“我之前剛變成鬼的時候特別後悔,做夢都想活回去。但這幾天我都想清楚了,就算回去我也沒什麼想做的事。”
她這話說完後大家都看著她,被目光圍住,莊玉蘭有些不自在地摸著沙發上蓋的白布。
她是一個普通到平庸的女孩,哪方面都沒什麼天賦,讀書的時候即使拼勁全力也考不上理想的大學,工作之後也是一個小透明,這個世界典型的npc玩家。
唯一存在的意義可能就是作為分母來襯託那個處處優秀到耀眼的妹妹。
她媽媽還在世的時候也經常說:“都是親姐妹,你為什麼會比不上莊瑜,你還比她多學幾年,為什麼處處都不如她。”
莊玉蘭一開始還會掙紮一下,相信勤能補拙,把莊瑜當作要超越的目標不斷練習。
但後來她發現這就是一個騙局。不是所有的差距都可以靠努力兩個字去彌補的。她就像莊瑜路燈下的一個影子,不斷拙劣地模仿著她的動作,但最終也只是一團模糊的黑影。
但從那之後她又陷入了逃避的深淵,她承認自己的平庸,抱著反正怎麼樣也比不過的心態就此與他們割席,就這樣自我欺騙地活著。
對莊玉蘭來說,現實是一片廢墟,過去和現在都是廢墟,她找不到一個落腳點。所以她在自己的內心裡建構了一個小小世界,在那裡,道路滿是鮮花,每天的生活都充斥著陽光,一切事物以她為中心,感受她的感受。
但這時身邊又會有人告訴她:“莊玉蘭,能不能現實一點,不要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了。”
可是她現在只喜歡待在自己覺得舒服的地方,如果要強迫她面對現實的話,那確實有點強人所難。
既然作為活著的人沒有任何意義,那和死了有什麼區別呢。
良久,坐在她對面的顧玫開口打破沉默。
“小玉蘭,你看看你手下的布,已經被你摸出褶皺了。”
不知道她為什麼說這個,莊玉蘭的手頓住。隨即就看見顧玫輕輕用手碰了一下白布,卻直接穿了過去。
“你看,在你看來就只是一個不被察覺的動作,對我們這些鬼來說已經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了。”
“現在你說活著有什麼意義?呼吸不是意義嗎,每一次心跳不是意義嗎,你手下布料的褶皺不是意義嗎,不管怎麼說,總比死了有意義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