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兒捻著髻間一根白羽故作深思,笑眸彎而又彎,冉如一雙倒掛的新月,徐徐解釋道“先看您這盆梅蘭荷菊的組合花景,在搭配上就很有講究。”
“這四花均是脾性高潔,靈幽飄逸的花中翹楚,可是依我的拙見,您以花歸類的獨特方式恰恰是在誤導旁人,讓猜題的人均往花草一類的美物中去尋找答案,但是凡人皆知正確的花中四君子排序應該是梅蘭竹菊。”
“您這花景中缺竹添荷,說明所猜之字應該以缺少的竹字頭為主。”
“其二,這荷花所開季節正值春夏秋冬之二的夏季,此四花處新增了荷花,正是在竹字頭下增添一個二字,這兩者相契合之後,便是一個竺字。”
“那第三點原因呢?”雕刻者似乎聽出些許興趣,兩隻眼睛裡大放異彩,使勁打量著蟲兒的一舉一動。
蟲兒抿嘴,頑皮一笑道“其三,與坐在高處的您有關。”
“哦?”雕刻者彷彿正中下懷道“與我如何?”
蟲兒繼續解釋道“您是這盆花景鹽雕的創作者,本應該站在底下與旁人一齊欣賞佳作。”
“可是您一直紋絲不動坐在端處,居高臨下,看起來篩風弄月,凌霜自行,定是把自己也充當作字謎的一個部分,如果我沒有猜錯,您一定想借以品性清傲的竹頭來自居。”
“既然您覺得自己首當其衝做了君子之驕,那麼腳底下一切所看熱鬧之人,也就全變成了天下二等的凡夫俗子囉!”
“如此三條理由逐一相符,最後不就是一個真真切切的‘竺’字嘛!”
眾人一聽,果然如此,異口同聲誇讚蟲兒聰明,可是轉念又想,不對啊,這雕鹽花的手藝人居然敢嘲笑全天下的人都是二流貨色,不由得咬牙切齒,甚至有人想爬上鹽盆去揍他一頓。
五米之高的鹽盆上交錯著凹凸不平的花紋,踩在腳底反完全使不上力,幾個粗魯的人想要爬上去暴揍人家,可是自己卻像蹬著井沿內壁的青蛙,光有伸腿的架勢,分毫攀附不上。
坐在上面的雕刻者哈哈大笑,全然像看傻子痴兒一般,分外輕蔑道“下面幾位也無需用力了,這位姑娘猜得根本不對,如果你們依著錯誤的答案將我打了,那才是個‘井’字,橫豎都是二!!”
雀漓瀟聞言,拉著蟲兒的手,低聲秘道“我看這人八成是個瘋子,明明你猜得合情合理,他反藉口洗涮了所有人,把別人當傻子玩呢!”
蟲兒尚未回答,只聽人群外另一個綿厚的聲音迴響起,“我猜這字謎的謎底,索性是個‘筌’字。”
男子的話猶勝雷雲之下掀起的罡風,迂迴波折地在人群中橫掃了半圈,既能震懾數十人澎湃的心膽,又能把人的心膽狠狠墜入腳底。
好氣派的聲線。
鬨鬧的場面裡登時鴉雀無聲,所有人回眸瞅他,男子白裝加身後由顯的身量頎長,肩闊腰細,真是一副精壯好肉體。
僅是他的臉上戴著凸目青石面具,猙獰可怖,單配著絕佳的身材,也感覺不到面具底下的面孔到底是俊是媸。
蟲兒忖度或許正是佩戴面具的原因,才叫男子發散出某種嗡嗡崢嶸的獨特聲音,由不住死死觀察他。
雀漓瀟忍不住扯起她的小拇指,搬來搬去道“你怎麼又看新的男人?”
醋酸酸得叫人頭皮發麻,蟲兒恬笑道“這種型別的男人從來沒有接觸過,看看也是圖個新鮮,呵呵。”見雀漓瀟像個賴皮孩子行徑,越發退步起來,只得尷尬哄他道“你怎麼變成小心眼子了?我就是覺得他這面具十足的眼熟,才看他幾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