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莞轉而不好意思,道謝再三,扭捏作態進屋子裡睡下。
雲首寒月。
野貓時遠時近,吼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整個宅裡充蕩著掙扎與嗜血的韻味,聽得人心口發麻。
而後悄無聲息,亦如初默。
南宮初始的弦月,總是在烈日的殘火餘照後,滋生出截然相反的清楚。
蟲兒睜開眼睛,已經不瞌睡了。
她的作息一向不規律,尤其要辦事的時候,感覺隨時隨地都可以不睡覺。
微哼一聲,屋內的聲響依舊沉寂未瀾,怕是睡死了。
蟲兒輕輕離開搖椅,蓮步湍點,已經從廂房臨至草堂。
凶宅裡的一草一木,在月色中看起來真像失去血色的屍體,白黑相間,絕不可能出現其他的顏色。
蟲兒大約嗅到一絲血味,不禁蹙起峨眉,朝草叢深處嘖嘖道“好傢伙,知道是你乾的,聽說貓兒肉是酸的,當真如此?”
草木粼粼,從裡面跳出來一根拇指長的小妖,打自吃飽喝足後,紅熠熠得圓滿。
蟲兒勾勾手指,小血妖化作一道紅電,眨眼跳在她粉軟的掌心內。
“還有肚子吃別的嗎?”
身影原在地面婷婷站著,倏爾一閃,已經劃入深沉的夜幕中去。
寂然無痕。
第二日晨。
蟲兒起得早,這凶宅裡雖然落敗,在院內卻鑿著口深井。
蟲兒在清水裡好好梳洗一翻,淡淡的血氣被洗得通透,整個人都神采飛揚。
紅莞起床尋聲而來,見蟲兒換了一襲華貴的紅衣,金紋滾滾,裙裾灩灩,襯出豐潤的胸脯和尚算纖細的蠻腰,魅惑而又致命。
像朵帶血的曼珠沙華。
不由自主尖酸道“大清早的,你魔障了嗎?穿得這般風騷,是怕別人記不得你嗎?”
蟲兒笑著,“人靠衣裝,姑奶奶正是大搖大擺地出去勾人,你來是不來?”
不等紅莞作答,已是伴著陰陰軟軟的晨風,獨自盈盈酥步,拽裙迤邐。
“活妖精!”紅莞低啐,跟著去了。
湳洲城衙門外,挨挨擠擠站了好些綾羅衣衫的富家子,這些富戶老老少少,均是滿臉哀懼,憂心忡忡得守著的大門。
但見決曹掾管治安)崔大人早早備轎而來,一群人等迅速圍上去,直把治安大人賭個水洩不通。
轎子還未落定,這些富戶就開始張口申冤。
“大人,大人!我家荷池裡豢養的三十隻,百年藍頂褚紋大鯢,昨天夜裡全沉底了!”
“大人,大人!我家裡御用專供的白衣霄騰飛馬,也在昨夜間離奇死了七八匹!”
“大人!我最慘!”其中一個富戶公子泣不成聲道,“我家千年鎮門的粉綠斑眼虎,今早起來連眼珠子都沒有了!”
“還有我家!”
“還有我家!”
崔大人喝停軟轎,出門後一一與眾人交流,身旁的文書奮筆疾書,把各家各戶發生的怪事仔細做個記錄。
若說生老病死,皆是天象。
唯獨一夜之間,湳洲城的東西南北處,均是死了家裡的千年流傳的珍獸,此事便不得不詭異。
崔大人遂派衙役趕往各家查探,發現所有死去的珍獸都是渾體淌血,肉眼翻蛆,彷彿在瞬間被某種鬼祟爆了血脈,榨得零丁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