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視覺的幫助,觸覺異端地靈敏起來,蟲兒微垂星目,伏地手足並趴,手腳中來自地面冰冷的傳導,正如銅鏡般透著質樸的冷靜與光滑。
前行,臉畔的髮絲有了細微的動盪,起初是搖動不安的凌亂,隨著蟲兒小心翼翼地深入,髮絲開始逐漸有了固定的方向。
蟲兒掙開眼睛,一面若有似無的星綠色牆體,攏聚了鏡宅內左搖右擺的亂風,規矩了此處陰風的方向。
分明記得這詭異的綠色,擺在主走廊的正中間,將鏡宅一分作二,如今怎麼卻跟著自己走了?
呃……蟲兒伸出一指,試探地戳了戳看似不堪一擊的星綠。
“叮……”指甲點選鏡面的脆響,有聲,穿不透。
蟲兒鬢角滑出一滴冷汗,如此陰森的環境,竟比流金爍石的炙熱,更容易叫人出汗。
星綠色牆體似是隔絕自己,更似隔絕鮮為人知的詭秘。
溜出銀剪,重重在那透明的綠牆間一擊,“當……”回報以卵擊石的嗡嗡轟鳴,直震盪得蟲兒指尖酥麻,無覺將銀剪墜地。
震盪不止的還有綠牆,如此尖銳的一層單薄,竟如水面般一圈圈漾開波紋,混花了視野。
蟲兒揉搓五指,綠牆那邊一定是有詭的,否則為什麼只有夜晚無光才可相見,而且可在整棟宅內與自己平行移動。
若是能進去就好了,念頭只劃過腦際。
綠牆依舊波瀾起伏,突然自撞擊的中心彈出一顆仿若水珠般的綠滴,蟲兒正奇怪難道綠牆要詭變之時。
什麼!!
綠滴陡然變成一條蒼翠欲滴的舌.頭,將來不及逃跑的蟲兒卷舔一圈,吞進薄如蟬翼的綠波之中。
蟲兒淒厲的悚叫聲牢牢堵在喉頭,如同辣椒堵在咽喉,火辣辣地喊不出聲,因為那綠舌頭將自己卷裹得極盡窒息,顆顆突立鮮明的舌苔,既黏且滑,說是扯著她進入異境,卻更如丟進厚膩的油脂內,把周身粘黏得紋風不透。
紋風不透……
蟲兒卻明顯感覺到了風,這風一波三折,掃得飛快,利如刮骨的鋼刀,一層層划動著圍裹蟲兒的巨舌,她連自保的空隙也沒有,只被拖入更深的離淵。
彷彿走了很長的隧道,眼界豁然開朗,天地曠達無垠,猛烈的罡風將雲海吹散,連日頭也蒙上灰白色的慘淡。
半空中,陡然潑灑來雷雨般轟轟烈烈的血雨,澆了蟲兒滿身滿臉,隔著淡淡的盈綠,匯成一縷一縷血河,墜落凡塵。
——凡塵已經佈滿硝煙,血流成河,原來是人間慘劇沖淡了日光,卻讓一切被毀滅,或即將毀滅的東西欣然怒放。
眼前閃過一道電光,那是唯一不同於血紅的顏色,細看是一條八尾巨龍,鬥志昂揚地在雷電間穿梭,純潔無暇的龍鱗激閃著高貴的豔光。
九尾!
蟲兒心裡大叫道,九尾怎麼會跑到眼前?這是哪裡?鏡宅哪去了?
九尾自藍錚錚的雷電中鑽出,八條長尾各分千秋,起伏錯落有序,尾尖彼此激閃著妖冶的電紋,轟然陣陣,傳至九霄漠海。
蟲兒駭得要死,早先九尾不顧她的求饒,執意是要吃掉自己的,如今乘著萬分的殺氣而來,眨眼自己便會被撕碎作渣宰。
綠舌紋絲不移,恁得蟲兒拼命掙扎。
近了!近了!
蟲兒深覺在劫難逃之際,在撞擊自己的瞬間,九尾的龍首一擺,八尾盤環,雷電交加,首頂獨站一人,身穿龍鱗白金鎧甲,手持電紋靂天畫戟,顯盡王者威武霸氣。
威者年紀輕輕,卻氣場強硬,一頭玄墨色飽染的長髮,遠看仿如磅礴畫卷中揮斥的狼毫,在天地間譜畫一朵絕世芳華。
“迦釋羅,把水兒還我!否則我今日絕不能留你全屍!”
男子朝準蟲兒的方向,橫勾一揮,一道勃然殺光,伴隨著九尾運出的精電,喧豗逐來。
攥風疾電,萬馬齊喑,男子的身手帶著十足的瘋狂。
蟲兒近在咫尺,完全沒有躲避的機會,眼睜睜瞧著摧枯拉朽的法力襲來,再從藍鬱綻放的電絲中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