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兒眼前看這精美的鞋子恍如隔世,但不若腳心被這鞋子的餘溫包圍薰陶,他買了三年,也在心懷捂熱三年,連這死物也都被熱出了生命,現在連她這堅硬的心,怕也該唔熱了吧?
“不要殺人了……”蟲兒看那些殘肢斷臂在地面蠕動,猩紅漫漫,生怕弄髒自己的新鞋。
這鞋如此好極,任誰也會愛在心頭。
櫻祭夜立刻朝殘餘的人冷道“滾……”
那些哀號天地的敗類慌忙閉緊嘴巴,撿起地面殘肢,拖起地面死屍,抱頭鼠竄,飛一般地落荒而逃。
“我扶你可好……”櫻祭夜收回黢冷的怒意,關懷入骨道。
“斬月,你把我的腰快捏斷了……”梅姑娘脆滴滴的聲音不失時機地再次響起。
斬月……
蟲兒條件反射又抬頭去偷望獨孤斬月,像個賊一樣躡手躡腳。
“斬月,我的腰……”梅姑娘再喚道。
獨孤斬月回魂“嗯?”了一聲,估計發覺自己失了手勁,把美人蜂腰掐緊,害得美人差點喘不上氣,他邊鬆開手臂邊無序解釋道“你不該亂跑,我差點擔心死了……”
梅姑娘輕點螓首,乖巧朝獨孤斬月懷裡軟靠。
獨孤斬月安心地摩挲著她的背,抬眼要朝這邊掃來。
蟲兒趕緊避開,恰巧櫻祭夜專心扶她起身,背後淤傷吃痛,蟲兒不禁深鎖眉宇。
“我抱你……”櫻祭夜自作主張將她橫空抱起,舉止輕輕巧巧,避開蟲兒渾身的淤傷,大步流星離開此處,他以前見過獨孤斬月,也深知獨孤斬月在她心頭的份量。
“麻煩讓一讓!”櫻祭夜故意擦著獨孤斬月的肩頭,要抱蟲兒從他身邊路過,他的態度趾高氣揚,目空一切,彷彿宣誓他完全擁有自己的主權
想他多此一舉,獨孤斬月的眼睛裡完全沒有自己,從來受折磨的只有蟲兒一個。
獨孤斬月果真不負她望,直接轉身背對兩人,專心關懷那個驚為天人的梅姑娘,連最後一絲氣息也絕不施捨與她。
蟲兒最終只看見了水白的一霧背影。
這就是三年期盼的偶然相見嗎?
只這狼狽不堪的一眼後,他們就天各一方,永生不逢了嗎?
一滴殘淚滾落在櫻祭夜的胸前,他的氣息微亂,又極快地輕掩過去,只是叮嚀道“摟住我的脖子……”
心裡好怕他把自己撂下,主動攀緊他的脖子,他滿意地吻吻蟲兒額際的碎髮,加緊手裡的勁力,把她舒舒服服地環在他懷裡。
縱使最後想看一眼那人,櫻祭夜寬闊而溫暖的懷抱已經阻斷兩人之間最後一絲聯絡,蟲兒躲在陰暗裡偷偷啜泣,咬住手指儘量壓低聲音不叫櫻祭夜聽出來,唯恐他知曉自己是在為獨孤斬月和他的愛人哭泣。
在孽鏡谷時,谷內陰雲密佈,陰風鎦骨,蟲兒總祈求可以死前看一眼明媚的陽光,哪怕萬丈光芒刺破眼睛,也覺得自己在溫暖中活著,可笑如今才覺得自己內心哪裡是想看太陽,分明想看這世間最耀眼的,不過只有一個獨孤斬月。
他就是蟲兒心裡的太陽。
他就是蟲兒希求的溫暖。
只可惜蟲兒忘記一個常識,人的眼睛是不可以追逐太陽的光芒。
看多了……只會換來淚流滿面……
活的這些許年裡幾乎沒有生過病,怕是自己本就是個藥人可以自行痊癒,算起來孽鏡谷裡被鬼谷女罰跪好像小小感冒一場,這次被櫻祭夜抱回客棧後竟然昏迷不醒人世。
只隱隱覺得五臟六腑裡燒起了一把毒火,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快要燒碎了。
夢裡糊里糊塗就看見一個白色的背影,沒有臉,只有背影。
那背影懷抱著一朵妖嬈的花,看起來像是蓮花的模樣,但蟲兒還從沒有見過像火焰一般燎燎赤紅的荷花,吐出燃燃的火舌,交錯連作蓮瓣。
蟲兒喊他快把蓮花扔掉,否則就要被火蓮燒死,可那背影宛如聾子,根本不理睬我的好心勸戒,一意孤行和那火蓮一同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