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奴扮作尋常模樣,薄如蟬翼的金絲面具依舊隱藏他絕美的容顏,只是雪若覺得那金色太過晃眼,連他的模樣也看不清楚,模糊成一團扭曲的金雲,明明亮亮刺得她更加害怕。
藥奴不明就裡,紅唇揶揄道“你還真會裝,你做過什麼壞事難道你忘記啦?”
她做壞事?真是天下最可笑的事!
雪若鼓足勇氣一把推開他,絕望道“我要走,別攔我。”
藥奴從身側一把拍在肩頭,似乎要生氣,但臨時又反問道“雪若,你為什麼渾身顫抖,莫非是“三滴醉”引起的,我看看……”
他那一拍拍丟雪若三分魂魄,她幾乎是顫巍巍甩開他的手,想叫又不敢驚動他人,憋著勁低聲叫喚道“你別碰我……你別碰我……你別碰我……”
雪若這叫聲一句低過一句,一句比一句穿透她的靈魂,她赫然發現,自己的靈魂也不停地吶喊同樣的話。
“你倒底怎麼了?你哭過了?不是說你眼睛有舊疾不能哭嗎?”藥奴焦急起來,那滿臉的誠摯關切,連雪若也要相信了。
雪若喉頭一緊,遏制胸口湧發的怒潮,她吝嗇對他多說一字,扭頭要走,藥奴哪肯輕易放手,背後追來又拍一下。
雪若怒眸回送,眼睛裡燃著熊熊怒火,燒退了他的好意,藥奴的手停在半空,連他整個人也怔呆了。
雪若寒冷地回望著他,左手暗示性地撩開衣袖,兩指緊夾在金甲子上,淒厲沉道“你別動我,再碰我一下,我就拔掉金甲子!”
藥奴果然不再妄動,他一邊勸解雪若不要任性,一邊後退幾步確保安全。
雪若冷意襲擊大腦,他果然在乎這藥血,不!他自始至終就一心撲在這金甲子上,他對她的種種關懷從一開始就是為了保住金甲子的安全,不對,他們每一個人對她的好,都是為了保住自己這一身藥血的安全。
而她自始至終,只是一具盛滿解藥的容器!
雪若恨得切牙磨齒,牙尖已然刺入肉中,絲毫不解滿腹痛楚,“好……好……好……”她連說三個好,一步步把自己推向更深的深淵,也罷,他想要就給他去,從此她也不欠他那虛情假意的恩情!
雪若一下狠心,用手摳在金甲子的腹部,一把將它從胳膊上揪出,一下不成,再揪一次,連那金甲子也耐不住撕痛,被雪若從血管裡活生生揪扯下來,它那刀子一般的尖嘴利爪扯帶走一塊整皮,槮人的肌理被源源不斷的血漿淹沒,胳膊內側血肉模糊,根本分不清哪裡是肉,哪裡是血管。
可雪若一聲未吭,滿臉冷汗密佈,看見那金甲子捏在手裡掙扎蠕動,聞見血腥的肉香,似乎還想回來吃上幾口。
“雪若!你瘋啦!”藥奴臉色慘白,他大約被她的舉動嚇著了。
雪若現在一聽見他關心自己,她就痛苦,反而胳膊間那揪心的痛讓自己淋漓痛快,雪若一把將金甲子丟在他懷裡,血液濺染他乾淨的白衣,一片火紅耀眼。
摁住胳膊上無皮的筋肉,血水汩汩從指縫間滲漏,墜在地板上發出嘀嗒嘀嗒的脆響,奏出鮮血編織的樂曲。
以後她的血,她要自己做主。雪若從牙縫間擠出一句話“金甲子你拿去玩吧!以後你我恩斷義絕!”
說完決絕調轉身體,離開客棧。
外面明月高照,四野夜色靜謐中淺透著白日的輝煌,雪若看見幾戶人家燈火通明,偶爾飄出載歌載舞的喧鬧,可惜那份熱鬧裡並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