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魔螺忽然茫然。
它一邊往前移動,一邊繼續敘說,說得如睡夢中的呢喃。
“我對這裡沒多少感情。非要說,那就只有恐懼。以前我爺爺經常帶著我離開這裡,就到海面上,或者近一些的海邊玩。有時候爺爺會帶我去看人類的船隻。不能靠近,只能離得很遠、很遠地看著。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楚啊,但只是那樣看著……爺爺好像就會開心很多。
可我也不知道爺爺是不是真的開心。爺爺很少、很少和我說它的事情。我只知道,有爺爺在,海底其他一些和我一樣,都新誕生不久的海怪,才不大敢欺負我。其實在我還小的時候,它們都覺得我殼上的花紋不好看,所以天天嘲笑我。
我小時候殼上的花紋和現在的根本不同。那時候,可還真的是不好看啊。但我爺爺從來都沒有嫌棄過我。哪怕因為我有時候會和其他的小海怪起爭執,然後讓那些小海怪背後的大海怪來找爺爺麻煩,爺爺也從來不會嫌棄我。
我、我其實也不想和那些小海怪起爭執啊。如果它們只是說我怎樣怎樣,我能忍的,那就都忍了。可是它們嘲笑的是我爺爺!
爺爺在這海底,同樣是比較特殊的,爺爺很不喜歡獻祭,往往就在尋找祭品的時候消極怠工,哪怕自己要受懲罰都不大在意。那些小海怪只會看到爺爺經常無法交上足夠的祭品,然後它們就開始肆意在我面前嘲笑爺爺。
剛才過去的海龜,就是我小時候所認識的一隻小海龜海怪的爺爺。就因為我和那小海怪經常鬧矛盾,於是它也經常和我爺爺起矛盾。
想起來以前的時候後,我就經常在想,如果我當初能多忍一忍,就像爺爺一樣,無論其他海怪說什麼都不在意,只是繼續好好地和爺爺過著我倆的日子,那是不是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
如果沒有了那些因為我和小海怪的矛盾而和爺爺鬧了矛盾的大海怪推波助瀾,是不是爺爺最後也不會死?”
魔螺沉默半晌,幽幽嘆了口氣。
“這世界上就沒有如果!”
時尋往著剛才那海龜離開的方向看了眼,若有所思:“如果現在追上去……”
“不!”魔螺拒絕得很快,“沒必要!”
“老大,我知道你想幫我報仇。不過我們不需要在這時候動手。我看得出來,它已經在這裡沉睡很多年了,這次醒來,還要正好在這個節點,肯定是海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不用主動追上去。只要等我們對黑水晶動手,或者是老大你要和海底那位動手的時候,它一定會過去的!到那時候再動手也不遲吧?”
魔螺說到最後,語氣中卻添了幾分不肯定。
顯然,它之前看著時尋在如海前如何小心謹慎地做準備,只知道時尋對此次如海的事情無比重視,卻不知道時尋要真和海底那位對上,究竟還有沒有餘力再幫忙解決一隻大海龜。
按魔螺之前的想法,它並不懷疑時尋有這能力。它只是說著說著,才忽然開始信心不足。
“也行。”時尋輕笑一聲,“放心吧,真等到我和海底那位打起來再動手,只要它們在旁邊,那它們就肯定逃不掉。哪怕只是戰鬥餘波,應該就能將他們個解決了。哪怕它們當時不在旁邊,那也不是什麼麻煩事,只要沒出這一片海,我就一定可以過去解決它們。”
魔螺不由得咦了一聲。
它注意到時尋用的代稱的細小區別。
時尋又是一笑。
“既然都準備到那時候再動手了,這只海龜會在我們動手的時候到那邊,想必當初和你爺爺有矛盾的其他大海怪,也會聚集過去吧?橫豎都是動手,不差在多收拾一些。”
魔螺又驚又喜,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只能拿著觸角使勁蹭時尋。
而此時,前方已經又出現了大片的珊瑚。
這些珊瑚看起來像紅珊瑚,但紅得發暗。它散發出的光,也充滿了幽暗感。
就在這些珊瑚底下,散落著大量黑石。
這些黑石最小的都已經有嬰兒拳頭大小。
珊瑚叢深處,有一些黑石已經開始散發光澤,隱隱呈現出水晶的色澤。
珊瑚叢中露出了一條小路,路旁有少許海草搖曳。
路的盡頭,是一道敞開的大門。
門的背後,就是時尋此行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