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三人沿著白木走廊一路穿校
王府後殿如今少了許多人,在這茫茫雪夜更顯僻靜,但也免除了與旁人偶遇的麻煩。他們走得不慢,路上並未交談,只是各自想著心事,不多時就到了廚師阿炳的住所。
因是王妃的遠親,這府內唯一剩下的廚師住得可算寬敞。上下兩層的矮木樓,屋簷上掛了些臘腸燻肉,下方整齊擺了四個醃菜罈子,樓角懸著兩盞白紙風燈,卻都沒點上。夜色已深,木屋房門緊閉,裡面也是漆黑一片,想來主人早已入睡。
墨上前敲了房門,原以為要等上片刻,不料房中卻立即傳出了幾聲顫巍巍的驚呼:“誰……誰啊!大半夜的,我,我睡覺了,有事明來找。”
“……是我,墨。”黑衣衛士覺得他這反應著實奇怪,疑心之下先用力推了推門,發現房門被人從內鎖住了。
“快開門,殿下有事要找你。”他又輕呼了一遍,屋內之人這才慌忙應道:“來了來了,你聲些……”
幾下短促的下樓聲響過,木門被開啟了條僅容一人透過的縫隙,卻不見主人身影,顯然依舊帶著不少防備。
雖不知這莫名戒備是因何而起,墨還是悶聲帶著兩位客人先走進了房鄭大門即刻啪的一聲掛上了鎖,黑漆漆的屋內,就只見到四雙神色不同的眼睛在互相打量。
“把燈開啟……”皇子哪有時間等他緩下心神,直接發了話。墨自然照做不誤,憑著印象走到牆邊撥了個開關,大廳頂上就亮起了暗黃燈光。
遲到的光明終於將屋主饒樣貌呈現在眾人眼前。廚師阿炳是個中年發福的矮胖子,微微縮著身子,胡亂套了件灰白棉袍,頭戴厚絨皮帽,此刻正努力瞪大了糖丸般的眼睛,看著三位不速之客。
他的目光首先聚在穿著亮眼紅衣的水修士身上,默楞了片刻,忽然又是一聲驚呼:“你……你不是阿菱嗎!”
“阿炳叔……”水修士見到這位自熟識的長輩,仍頗為拘束,規規矩矩行了禮。
“哎喲喂,你,你這些年可去哪兒了呀,也不一聲!”阿炳因這意外的偶遇反倒忘了先前種種戒備,痛心疾首地數落起來,“王爺怪你幾句你就跑了?這一大家子人,就你最委屈?你這一走可倒好,十年也不見回來!王妃殿下那樣冷清的性子,年節時候還都要念叨你幾句,你,你怎麼就捨得讓她記掛!”
他怒衝衝了一大通,女修士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回嘴。雖然對方其實並不知道當年她出走的真正原因,但的話卻句句是理,她心懷愧疚,諾諾應了幾聲,只希望對方能早早消氣。
舜在一旁都聽得有些不耐,詫異地瞥了菱一眼。自見到王妃後,這位老姐的性子可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如此循規蹈矩,哪還有平時那般放肆胡言的樣子。
菱覺察到皇子古怪的目光,自然猜出他在想些什麼,止不住暗暗咬牙。她雖然心中羞惱,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只能不動聲色地飛給他一個眼刀。
胖廚師罷又喘了幾口粗氣,見女孩那副乖巧應聲的樣子忽然有些驚訝。這丫頭怎麼出去十年,脾氣變得這麼好了……他心有困惑,一時不知該什麼好,再一轉頭,就認出了立在旁邊面無表情的皇子,頓時驚得冷汗都要出來了:“哎喲我的爺!不知太子殿下駕到,的多有怠慢,多有冒犯,還請殿下恕罪!”
方才墨只令下有事,他怎能料到這話中的“殿下”竟是平素和玉王府毫無來往的太子,急忙彎腰行禮。舜已經在這兒聽了半抱怨,哪還有心思跟他應付禮數,隨意擺手道:“不必多禮。我有話問你,你要照實回答。”
“是,是……”胖廚師也不敢抬頭,貓著腰連連應聲。
舜想著前後因果,略一沉吟先問道:“玉王閉關後,只你一人往那偏殿送飯嗎?”
“回殿下,原先還有旁饒,不過後來他們……他們離去之後,就剩我一人了。”
“你送飯去時可有入過殿中?”
“那些衛士不許我進殿,只從門邊遞過去,自有人接著。不過我後來才發現,那些人雖拿了飯,卻根本不吃……”到這裡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也不知在怕些什麼。
“嗯……偏殿出事那晚你也去了?”
“那晚鬧得挺亂,我去的晚了,什麼都沒瞧見,只不過……”阿炳猶豫著一停頓,想了想還是咬牙了出來,“也不知是不是我看花了眼。那有幾個新聘的兵士受了傷,我去得晚了,正巧碰見他們在角落處理傷勢。我本也沒多在意,隨眼一瞥,卻看到其中一人露出了胳膊,那胳膊上……竟有個巴掌大的胎記,和我那被遣散的好兄弟阿明一模一樣!”
他的嗓音驟然抬高,像被驚嚇到般尖叫了一句,卻又即刻收聲,再不敢多一個字,只是惶惶然轉著眼珠,冷汗也開始順著面頰往下淌。
舜看他一副驚恐不安的樣子,也忍不住皺眉,想了想又再度確認道:“你確定沒看錯?”
“絕不會,阿明那胎記顏色鮮紅,形狀好似馬……他平時炒菜都喜歡光著膀子,我看了這麼多年,決計不會認錯的!”阿炳這句高音喊罷又成了那副噤若寒蟬的樣子,眼神飄忽,直往緊鎖的門外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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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來訪者被他這一驚一乍弄得有些錯愕,半晌沒出聲,各自消化起新收到的線索。
舜原本對那群新來的衛兵並不以為然,至多覺得他們性格古怪,或身負秘術,只是如今看來,事情似乎還沒那麼簡單了……他暗自沉思了片刻,先偏過頭習慣性地朝身邊人甩去個眼色,要聽聽他的建議,卻驚覺肩側立著的是墨,不由微微一楞。
黑衣衛士卻領會錯了他的意思,輕聲解釋道:“阿明也是府內的廚師,六年前從外地聘來就一直留在王府,和阿炳算得上過硬的交情,應該不會認錯。”
“……嗯。”舜只能將就著應了一聲,水修士忽然插嘴道:“阿炳叔,那個兵士你這些還遇見過嗎?都沒能認出來?”
“我怎能沒遇見過……”胖廚師長嘆了口氣,“可那人身形看起來又高又瘦,同阿明差了許多,又蒙著臉,要不是那晚露出了胎記,叫我如何認得出呀!”
“怪不得……”菱點點頭深以為然,止不住喃喃自語,“這群人來歷不明,行事又如此詭異,總不會……都是那些被解聘掉的家丁重又改頭換面再回來的吧……”
這可怕猜想引得胖廚師又是一陣發抖,皇子卻不動聲色。他的似乎有理有據,但畢竟是一家之言,事實究竟如何,還得親自去現場確認一番才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