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黎明前是人最疲憊的時候,因為歷史上無數場變亂都總青睞於此時發動——不管它們的結局是好,亦或是壞。
但9062並不這麼認為。身為一名光系修士,可以,他一中精力最活躍的時刻便是黎明迎接破曉的一瞬。在那光乍亮的一秒間,他體內經過整晚沉澱的神力脈流都彷彿應到了光明的感召,讓整個身軀都沉浸入溫暖的神力光環知—即便只是那一瞬,對於枯燥的修煉生活而言,已足以慰藉。
如同所有身著黑袍的巡查員一樣,他自就沒有名字,只有9062這個註定跟隨他一生的代號。巡查員不需要名字,不需要交際,不需要感情,除了嚴格的修煉和執勤任務,他們無法同世間一切產生任何瓜葛,或者應該,不是不能,只是不許……
坐在他身邊的搭檔名為9056,排名比他更早,也意味著年齡比他更大,話比他更少。他其實覺得自己在聖塔巡查員中多少算個異類,他雖然也是彷彿機械齒輪一樣按部就班地運轉,卻始終不覺得必須拋棄掉無謂的雜念。他甚至於私底下還給自己起了個名字:“柳傲”,聽上去,真有點文縐縐的意境。
此時黎明還未到來。他依舊端坐在愈漸微弱的火堆邊,撿著柴枝撥了幾下,又朝同伴看了一眼。探查者還在閉目安坐,貌似休息,但他身側不斷展露的神力波紋昭示了實情。
“來點茶?”他輕聲問了一句,探查者極緩地搖了搖頭,卻沒話,也不知是告訴他一切安全,還是斷然拒絕了他的這點心意。
他對同伴的脾氣早就習以為常,便自己從火堆邊的大鍋裡又取了杯熱水,抿了幾口,抬頭再往山坡另一側瞄了瞄,沒見到任何動靜,才按下了心思,繼續閉目冥想。
他本想就這樣打坐到那一瞬的光明現世,可沒過幾分鐘,就聽到同伴發出一聲急促警報:“來了!”他立刻一個挺身躥到裡側帳篷邊,往各自布簾上敲了三下,將本就淺睡著的皇子幾人全都叫了起來。
“怎麼?”舜挑開布簾,先揮手放了圈幻術偽裝,便看向了黑袍探查者。
“他們過來了,數量很多。”巡查員一刻不停地釋放出神力波紋,又頓了幾秒,報出列方的大致數量,“不下百人。”
“準備防禦。”皇子自知幻術對那些血眼人無效,立刻撤去偽裝,朝盡遠打了個手勢,便回頭對剛鑽出帳篷的水修士道,“菱姐姐,還請你在後方壓陣,萬一情況有變,咱們立刻走水路撤離。”
“知道了。”水修士打了個哈欠,悠悠應了一聲,朝海岸邊凸起的高巖上走去。
光明修士揮手散出幾道弧光,照亮了這片山岩上下,便聽到坡後傳來幾聲驚慌喧鬧,猶豫片刻對皇子道:“殿下,敵勢洶洶,那些水兵只怕抵擋不住,平白喪了性命,不如先讓他們集中去海岸,若要撤離時也方便。”
“也好……”舜點頭讓他自去召集水兵,一個躍身站到巖頂,就立在槍衛士的肩側,噌的一聲拔出長刀,盯著遠方几點豔紅光芒冷笑道,“這幫怪物不懼生死,簡直就同傀儡一樣,也不知是什麼邪術造出的怪物。”
“他們比上次港口那批弱了不少……”盡遠拄著重槍往山岩四周都掃了一眼,檢查是否有可能存在的防禦弱點。
“你怎麼……”皇子略有些驚訝,黃昏時的那場交鋒中他們幾乎未曾正面禦敵,也不知同伴從哪得來的確信。不過還沒等他問完這句話,前方椰林邊緣就箭一般鑽出了幾個血眼人,他只能咽回疑惑,持刀豎立以待攻擊。
敵方襲來的速度極快,但紅霧卻未如影隨來,也就實質上失去了最大的威脅。兩人搭配得異常嫻熟,盡遠為盾,舜為刀鋒,攻守間毫無破綻,不過幾個來回交錯,就把最先衝來的幾名血眼人全都斬落刀下。身死瞬間,這些怪人竟如吸氣皮球般急速脹大,炸成一團團血霧,屍骨無存,若不是盡遠時刻張著護盾,只怕要淋得兩人滿身都是腥臭的血。
“好惡毒的手段!”舜擰著眉頭一聲厲喝,再往巖下看去,兩位巡查員正催著那幫水手往海岸邊的撤離點進發,更遠處,一身紅衣的菱姐浮空而立,身周全是旋渦般的神力水流,看起來凜凜威風。
“再守一會兒,等紅霧靠近了就走……”他朝盡遠囑咐了一句,凝神望著林間那一線線神光畫出的紅痕,暗自運足了力氣正要接敵,就聽到身後一聲嬌呼,心頭突然一跳,猛地轉回頭。
海岸邊的水修士不知遇到了什麼狀況,此刻已落回地面,全身都被層層圓球般的深藍水盾護住,看不清裡面情形。
“撤!”水修士乃是他們順利脫身的最大依仗,萬萬出不得差錯,他怎還有功夫猶豫,拉住盡遠的胳膊,右腳一蹬就直朝山下撲去。
就在不久前,漁村一公里外的海面深處,“彈塗”號已經悄無聲息地貼住了“深淵”的底部裝甲,像個巧幽靈纏在那幾乎與它同等寬度的螺旋槳下方陰影處,讓對方無從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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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室裡,維魯特望著玻璃窗外如黑巖般綿延的戰艦裝甲,一邊聽七叔絮絮叨叨介紹起鉅艦的大致構造,一邊思考著行動方案。
深淵號的突然啟動正是他等待已久的良機,那龐大戰艦劃過水底引發的轟響足以掩蓋住己方任何可能會引起察覺的痕跡。他急令老船工趁機全速衝刺,終於順利貼到了目標艙底,也意味著離進入戰艦內部,僅有一牆之隔了。但要不引起注意地破開這厚厚艦甲,以“彈塗”薄弱的武器火力絕無可能,只怕最後這機會還得落在那子身上……
他腦中轉了一圈念頭,又偏頭瞄了瞄在地板上睡得正香的賽科爾,突然輕聲打斷了老饒唸叨:“七叔,船上可有煙霧炸彈?”
“這……倒是沒有準備。”老船工先是一愣,立刻又反應過來,皺著眉頭想了想才道,“不過只要造出黑煙的話也有辦法,往炸藥裡摻些雜料就是,引燃後會散出濃煙來,就是嗆鼻了些。”
“無妨,那麻煩您先去準備一些。”
“好……”老茹點頭正要走,餘光突然瞥到外面水域中顫起了一陣波動,立刻轉頭看去,卻見到一個個球形黑影正不斷從上方落向海床。緊跟著整艘鉅艦便發出一聲轟響,無數突然噴出的水流不斷向下衝擊,將艦船緩緩往水面托起。
“那是什麼東西?”維魯特也盯住了那些球狀物,藉著鉅艦側翼發出的探查燈光,竟發現它們沉到水底沒多久,居然一個個全都伸展開,變成了巨大的人形機械。
“能潛水的魔傀儡!?這麼多!”老船工驚得面色大變,幾步貼到玻璃窗邊仔細看了一圈,仍是不敢相信地直搖頭,“真沒想到……他們竟然……”他忽然住了嘴,顫著手拉住維魯特低吼道:“少爺,咱們得立刻脫身!那些傀儡自帶著探測器,萬一被發現可就來不及了!”
“七叔,您先別緊張……”維魯特輕拍著他的胳膊安撫住老人情緒,又朝外側那水泡翻騰中隱隱可見的巨型傀儡看了幾眼,“他們前進的方向正是漁村,想必是要跟那楻國太子動手了。邪眼他們可不知道這艘船的存在,也絕料不到咱們就隱在腳底下,您大可不必擔心。”
“這……哎!”老船工愣了幾秒,無奈重重嘆了口氣。
“您還是先儘量多準備些煙霧彈吧,趁他們不備,時機到了立刻發動。”
“好吧……”
維魯特勸走了老人,回頭再瞧瞧還沉在睡夢裡一無所覺的賽科爾,止不住抽了抽嘴角,又靠回到玻璃窗邊,看著彷彿連串白龍果般掃過視野的水泡,靜靜地陷入了沉思。
“深淵”號在距離水面大約百米處便停了下來,關閉螺旋槳和所有明光探燈,在水中懸浮不動,彷彿進入了某種蓄勢待發的狀態。這對於維魯特來絕對是不可錯失的良機,他正打算立刻發動潛入計劃,卻沒料到又遇上了個非常棘手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