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言訥訥地答:“高興。”
“那你想待在他身邊嗎?”葉歡怡繼續問。
衛子言依然訥訥:“想。”
“那好好活著,用盡全力、勇敢的活下去,好不好?”葉歡怡溫柔的看著衛子言,連聲音都透出悲憫。
那是彷彿來自天使的聲音,是從地獄之門將衛子言喚醒的聲音,是神靈的使者。
衛子言虛無的視線逐漸聚焦,他遲鈍得轉過頭,慢慢看住抓住自己溫聲勸慰的好友。
似乎有千言萬語彙聚在眸底,又不知該如何組織為有效的語言。
是啊。
衛子言在心裡慢慢回憶。
自己在過去的三十年裡究竟在做什麼?只不過苦苦掙紮著哀求於得到母親的認可,滿足母親的願望與虛榮。可他自己呢?這個名叫衛子言的人,到底是為什麼活著?又是為誰活著?他所渴望的愛,渴望的安穩,渴望的塵埃落定,究竟從母親身上得到過多少?
他最最渴望的,迫乎於根深蒂固地執念般地想讓母親走進自己的內心:聽一聽自己的心聲,瞭解真實自己的,終究成了一份遙不可及的痴怨。他把生命一切的意義都寄託於那份名為母愛的虛幻……
母愛?
衛子言心裡苦笑。他原本以為母親是愛他的,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母親愛的不過是那些付諸在自己身上的心血企圖澆灌出的美好結果。可一切的一切,都在他遇到周維清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母親來說,自己在一次次將這些心血打碎,一次次反抗,一次次讓她充滿期冀的生活變回到從前……
她在害怕,在恐懼,在拼命想離那段不堪的過往遠一些,再遠一些。
誰是橡樹?
誰又是淩霄花?
愛與不愛從來都是雙命題。
如果一切都歸咎於母愛,那這些問題將永遠都不會有最終答案。
如果衛子言始終在用母親想要的方式感激這份母愛,衛秀霞又何嘗不是在用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式愛著他呢?
只不過這些名為“愛”的行為,從來都無法真正化為理解。他們以愛為名,卻又將這把名為“愛”的無形之劍磨成一記軟刃,處處如影隨形,無時無刻不在互相折磨,由著時間這位無情的劊子手,永不停歇地劈山砍石,最終山崩地裂著碎去。
歡怡說的對,如果他不能自己救自己,如果連自己都不肯救自己,那除了死路一條,還能怎麼辦?
“阿言,我想你好好活著,你不要再做傻事,好不好?”葉歡怡的聲音近乎請求。
衛子言眼珠動了動,手掌不知在何時緊緊攥在了一起。
還有人愛他啊。
他也有想愛的人。
他有這麼好的葉歡怡,有這麼好的周維清……
舊時光裡的美好與回憶,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也從來都沒有拋棄過他。
為什麼不勇敢?憑什麼不勇敢?難道自己是懦夫嗎?不,不是的。當我們有了想愛的人,值得愛的人,便會生出勇氣,生出無限的、對生命充滿敬畏與期待的勇氣。
衛子言松開手,輕輕捧起葉歡怡的臉,溫柔的用指腹拭掉上面的淚水。這張姣好秀麗的面容,從兒時就陪伴他到現在,她從沒有離開過。
“你說的對。”衛子言目光露出堅韌的光亮,“歡怡,我要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