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期新2
黃淮平原之上,
曾經的少林遺徒,酒肉和尚魯達,也在進行著自己名為磨礪心志的苦修歷程。
他本是渭州平涼籍貫,天生的巨力,一雙砵大的拳頭。自小以俗家身份,師從了某位流亡到關西的少林餘孽,而學了一身強筋健骨,拔柳如輪的遮奢外家本事。
這所謂的少林餘孽,卻是前朝遺留的舊事了。當年乙未之亂的少林寺僧眾們,因為站在了錯誤的位置上,是以被各路經過的軍鎮之屬,給輪番反覆刷了一遍又一遍。
千百年的基業和集藏,幾乎一掃而空。然後,知道承光帝在西軍護送下東進,重開大唐山河,而呈現短暫而難得治世中興,才好容易在規復過來。
卻又不慎捲入了承光帝身後的嗣統之爭,成為承光帝最後一次名為滅佛的,殺雞儆猴式的政治運動的要犧牲品。
彌留的一句遺言“天下禿驢不可殺”,讓北地無數的寺廟禪林破門人散或是灰飛煙滅,而作為北地禪宗祖庭少林寺,自此也成了某個只存在,殘垣斷瓦中的歷史名詞。
就連那些逃散避禍的少林僧眾,因為不乏身懷武力和怨望之輩,因此也成為了歷朝歷代沿襲下來追索迫害的物件。
而作為魯達的這位餘孽師傅,業已經和正真的出家大德毫無干係了,只要給喝酒吃肉,就願意幹任何事情。因此在早年的時候,深受薰陶的魯達,沒少做過一些好狠鬥勇、懲力以強的錯事。
後來被地方募兵的官長無意看中了,在西軍秦豐鎮下做了一個小軍官,提轄邊藩一個小鎮的市務採買。
結果難得一次正義感作,卻無意失手打死了,微服出遊的本地經略使小衙內,然後不得不踏上浪蕩漂泊的逃亡之路。
為了逃避那些為了懸賞和出身,而蜂擁而至追拿的秦隴刀客和綠林亡命,他想辦法買了度堞來用假和尚的身份掩人耳目,一路逃過了潼關以東,
然而,這個修身不修心的假和尚楸份,也未能維持太久。因為他爆裂的性情,或者說他嗜酒起來,連自己都害怕的癲狂,一度做出過酒後把禪林裡的老樹都給拔了,甚至是把整個糞桶連同茅廁,都丟到大雄寶殿頂上去之類,令人臉紅面猖的指之事。
也有因為他嫉惡如仇,見不得醜惡的心性。
或者說,自從他憤而打死打傷,臨時掛單的清涼山五臺寺,那群道貌岸然卻是藏汙納垢無惡不作的禿驢,連同他們一肚子壞水的監院也摔死在臺階上,又放火燒了密窟之後,
他反倒因為某種明悟和頓覺,而成了個徹底形骸放蕩不拘戒律的野狐禪,走上了正所謂“拳頭上自有禪理、忿怒間做金剛護法事”“入世為了出世”“殺人亦是救人”的一番心路歷程。
一條沉重的五錫禪杖,最終消磨的只剩下實心熟鐵的杖杆子。
行在道途上揮舞起來,虎虎生風的十七八個人等閒不敢近身,就算是遇上了小股流匪亂兵,也能仗著武勇逢凶化吉。
只是天下動亂,天下擦怒斥年的寺觀也不得安生,更別說他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野和尚,又哪有獨善其身的機會被驅逐和追打出去,才是最常見的事情。
特別是西軍的在再度入關,他也不得部踏上更加向東的茫茫逃亡之路。
看著陰鬱的天空,感受著咕咕叫的空肚皮裡,那一陣賽是一陣的催促,讓他眉頭忍不住擰把起來。冬天快到了,是該找個地方棲身了,不然這大好百多斤肉,就要便宜路邊的野狗鴉鳩了。
難道要故技重施,找個野廟掛單,然後依靠那點強記下來的軌儀,厚著麵皮裝模做樣混些香火錢來對付一時?
突然遠遠一陣香氣讓他的鼻孔抽動了幾下,卻是新炊麵食的味道。不由在破破爛爛的足下加快了度。
土路坡頂的盡頭,一張小旗一副棚子下,是一個路邊賣吃食的野店。
一個滿臉滄桑的老者站在熱騰騰的蒸屜上,熱誠的招呼道。
“這位大師傅,老兒這有素、葷、糖三色包子……“
“素的是綠生生野菜蔥白;葷的是過油的躁子渣;甜的是杆子糖合豆粉……”
“都是實打實的雜麵裹裡,不知您啦要來那幾樣呢……”
“還有更清淡的吃食麼……”
魯達有些不自覺的摸了摸長出搽刺的光頭,強忍著誘惑嚥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