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果然回過頭來,就是楊敬。
剛下過雪的天幾乎能將所有一切都凍住,北風從領口灌進來,松先生卻沒覺得冷。
沈元坤來上課第一天,何明道就找上門來,只要他辦好了這件事。何明道就會幫他疏通關係入仕,他和楊敬早就相識,年輕的時候兩個人曾一起去過獻王府,獻王府的下人將楊敬奉為座上賓,對他百般冷落,衣食住行跟楊敬相差甚遠,他默默地忍下來,沒想到楊敬卻不識抬舉教了幾日就離開獻王府。
很快他也被攆出來。
好不容易在京裡開了學堂,結交了何明道,沒想到會又遇到楊敬。楊敬搖身一變進了國子監,說不得將來被看中還會去詹事府。
聽到這樣的訊息,氣得他夜不能寐。
憑什麼。同樣都是讀書人,楊敬學問並不比他強,偏偏好的機遇都擺在楊敬面前,他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卻依舊被楊敬踩在腳下。
他不服。
尤其是看到楊敬的學生。
他就是要讓沈元坤敗在他的學生手裡。
讓楊敬永遠不能再得意。
只要提起楊敬的學生,所有人都會說起他,說起他的學生邱章,最好的揚名機會,他已經等了太長時間。
楊敬道:“你是……松山兄。”
松先生看了旁邊的沈元坤一眼。才回了楊敬的話,“早就想要上門去敘舊。沒想到今天卻為了這件事過來。”
說到這裡,不等楊敬說話。松先生喝問過去,“沈元坤,你可是在學堂裡動手打了人?”說著將手裡的藤條仍在地上。
先發制人也免了客氣,高高揚起的聲音,讓更多人看過來。
楊敬不由地皺起眉頭,看向沈元坤,“既然在松先生學堂旁聽,就要守那邊的規矩,你可是打了人?”
沈元坤點了點頭,“回先生的話,弟子打了人。”
承認就好,松先生心裡冷笑出來,楊敬怎麼也是要臉面的人,到了這時候不敢再維護學生。
“松先生如何教的你,你怎麼敢做出這種事來。”
楊敬的聲音嚴厲。
“弟子錯了,”沈元坤將地上的藤條撿起來,雙手奉到松先生跟前,“請松先生責罰。”
沒想到會這樣順利。
沈元坤不但認了錯,還要讓他責罰。
大庭廣眾之下,日後也不怕楊敬師徒不承認。
松先生伸手去拿藤條,他的心跳個不停,心尖甚至有些顫抖,他等的就是今天,就是這一天。
眼見指尖就要碰到了藤條。
沈元坤忽然將手合起來,將藤條閃開。
松先生頓時怔愣,身體裡的熱血,彷彿一下子都傾瀉出來,剛要張口喝問。
楊敬已經淡淡地道:“元坤,你是不是還少說了一句話?”
松先生眼看著沈元坤低下頭,“回先生,弟子是忘記了,”說到這裡抬起了小小的臉,眼睛裡是粲然的笑容,帶著幾分的執著和傲氣,“松先生可以責罰我,可是要按照我和幾位同學的約定,比試輸的那個才能被用藤條打二十下。”
“我打過邱章、錢敏和吳子息,他們之前也打過我,那時候我也沒哭沒鬧沒稟告父親和先生,因為既然學不如人,就算捱打也不該叫苦,”昆哥說著向楊敬行禮,“這還是其次,學生更不能丟了先生的臉面,於是學生回家專心苦讀,他們現在打我,可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們打不得我。”
聽著沈元坤的話,松先生的臉色忽然變得鐵青。
昆哥道:“這幾十藤條是我用學問贏回來的,誰想要打我,就還要贏回去。”
小小的孩子,挺直了身子立在風雪中,臉上沒有半點的懼怕,反而越過幾個大人看向旁邊的邱章,臉上帶了一抹安慰的笑容,“邱章,你別怕,只要學問好,誰也打不得你。”
邱章的嘴唇頓時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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