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怎麼會懂得這樣多,不但定好了船隻。還在儀真買了城磚,將整件事想的這樣周詳。
肇氏也隱隱約約將整件事聽了清楚,不禁埋怨地看了沈敬琦一眼。
看到妻子的目光,沈敬琦的臉豁然紅了,整個屋子裡看似只有妻子知道他心裡所想,其實老太太不會不明白。所以才會那樣笑他。
他一心認為婉寧會來求他,誰知道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一轉眼孩子都大了,”沈老太太說著站起身,“我還記得你們兄弟小時候經常過來玩,兄弟三個因為抓個蛐蛐打起來。晚上都被罰了跪,小廝偷了飯菜給你們,我和老太爺過去的時候,你們哥仨高高興興地邊說邊吃,沒菜了就用饅頭沾菜湯,那時候老太爺就說,你們雖然不是同房出來的,就像是親兄弟一樣,日後就算再打架也不用跪祠堂了。”
沈老太太接著道:“老太爺去世之後,沈家的生意一落千丈,現在正是兄弟齊心的時候,千萬不能因為什麼閒言碎語就鬧起來……”
沈老太太和藹地看著沈敬琦,“我知道你們辛苦,這次京城鋪子的事我也不是向著婉寧,我是讓掌櫃算過,將鋪子都盤出去會讓我們喘口氣,可日後要怎麼辦?老太爺是好不容易才將鋪子帶進京,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都不應該放棄,都說守業艱難,我們現在豈止是要守業,更要讓沈家興旺起來,這樣整個沈氏一族的族人才有飯吃。”
沈敬琦的頭深深地垂下去,他是這兩年肩膀上擔了重擔,身邊人都說他比四弟強,他表面訓斥,心裡還是覺得自己確實冤屈,這才張狂起來。
如果他好好想想,來跟老太太商量,就不會這樣。
是他錯了。
“老太太,是我錯了。”沈敬琦站起身來。
沈老太太道:“知道錯就好,以後兄弟之間也要多商量,如今沈家這樣艱難,你們自己再鬧起來,這個家就要敗了。”
“你說婉寧是個外人,姚三老爺有官位在身,休了辰娘之後,姚家更是處處為難沈家,婉寧能從姚家到沈家裡看我和你妹妹,這若是傳出去定然會被姚家長輩責罰,一個內宅中的小姐,連這個都不怕,你卻不肯想想她說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而是針鋒相對。”
老太太的話句句戳中他,沈敬琦愈發覺得自己沒臉站在這裡。
“你仔細想想,婉寧若是心裡不掛念沈家,為什麼要幫沈家脫困,在泰興因為沈家的事被姚老太爺責罵,差點就被送去家庵,這樣的孩子你若是還要冤她,我第一個不答應。”
沈敬琦赧然,“是我不對。”
“就算是她自己要賺錢賣茶,你這個做舅舅的都該幫著她,更何況婉寧是為了沈家,再說她又不是在胡鬧,還有你四弟弟跟著,你連你四弟都不信?”
這就是癥結所在,他是連沈敬元都不信。
老太太直接說出了他心中所想。
沈敬琦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想及自己在家中得意洋洋等著婉寧上門來求的情形。他就覺得羞臊,就像是將自己心底裡最醜陋的一面,擺出來給所有人看了個夠。
他真不應該這樣,看輕了婉寧。最終被看輕的是他自己。
真的一心關切沈家的生意,這幾天他就應該跟著掌櫃一起核算賬目,而不是較著勁等著看長房的笑話。
就因為這樣,他才站在這裡說不出話來。
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沈敬琦只覺得口乾舌燥。
沈老太太道:“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
沈敬琦抿起嘴唇,他一直看不起姚家,明明利用了沈家卻到頭來一腳將沈家踹開,自從和姚家結親,沈家是沒少吃虧,休了辰娘兩家就不該再來往。姚家卻抓住婉寧這張牌,處處為難沈家。
他是氣四弟心慈面軟,不該就這樣被姚家攥住,所以只要是姚家人,他都將他們歸於奸佞小人。他一直覺得婉寧來沈家是受姚家指使。
婉寧提起京城的鋪子,也是姚家一直想要的,所以聽說這件事他頓時火冒三丈。
興沖沖地來長房想要給婉寧一個教訓。
結果受到教訓的人是他,他站在這裡,除了認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