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何為復生之術？”
“臣下不知。”
“荒祖時曾有神君下凡，仙姿佚貌、出塵絕豔，可就是偏巧愛上了一個短命鬼。因為不捨與其分離，便取了周遭山脈的氣數將此人復生，又奪凡人性命來保其長生，好與自己日夜相伴。”
“不管是神是人，一旦陷入情感便會不可自拔，變得愚不可及。”他輕蔑地笑了幾聲，繼續講到，“然而人類終究是人類，雖不會死，但卻會老。在那名人類容顏逐漸衰老後，神君再也無法忍受自己昔日戀人垂垂老矣，曾經最是吸引人的臉龐也變作了層層褶皺。那神君最後拋棄老人回了九重天上。”
“老人呢？”
“死了。”他說的十分果決，“下凡的神君往往為渡劫而來，若是攔了神君渡劫的路，不管是誰都必死無疑。神君離去後的第七天，天雷懲戒自天而落，整整八十一道雷罰，將神君過往留在人間的痕跡一併抹去。”
“天道永遠偏袒她親愛的孩子，所有的過錯都會被一併算到妄圖與神相戀的人身上。八十一道雷罰中更多的是因其而死的人命、因其而被毀的命數……你似乎有什麼想說的？”
“依臣下之見，天道似乎有些……不講道理。”
“呵，你沒想錯，即使是凌駕於萬物之上的天道也是不公的。”他端著酒杯的手逐漸脫力，如血般殷紅的液體從酒杯中灑落，“乖孩子，若你有朝一日成神成仙，你便會明白我族與人類的區別在哪裡。”
“只是莫要學她……一點都不乖。”
水鏡澄澈如練，將其上的人形映照的一清二楚。他目光定格到其上，又一次皺起了眉頭。往日也是如此，只要一看到這水鏡他便會生氣，可他偏偏又堅持不懈地每日看上一次，著實令人奇怪。
良久之後，他長袖一揮將水鏡從眼前抹去，轉而從不知何地拎出一封信甩給下面的人。
“……去找流淵，將吾的意思吩咐下去。”
“諾。”
林間木屋中，子夜在翻閱完手中書冊後有些不可置信。
“要是有人為了一己私慾而選擇以命換命，那可真是人世最蠢的傢伙了！”她抖了抖手中的書冊，可氣又可笑，“瞧瞧，這還拿的是周遭平民與過路人的命，也真是不怕死後入九幽煉獄最深處受罰。”
這本書冊算不上厚，只是書寫人的字實在看著難受，子夜在艱難掃視一遍後便明白了其中的大致意思。
書中講述荒祖時期人與神艱難的愛情故事，在經歷千辛萬苦後最終修成正果，真是可歌可泣。禁忌的感情在人間永遠受到追捧，這個故事自然也不意外。若是平時當話本來看，子夜大概還會覺得這故事過於老套，可面對這本書子夜卻無法當做話本看待。
書冊的大部分都在將神與人的愛情有多艱難，但在書冊的最後幾頁卻十分詳細地介紹瞭如何使死人復生。常人可能只以為是話本作者較真，硬生生編了一個出來，但子夜卻很認真地思考了下這法子的可能性。
答案自然是完全可行，只是……
“青竹不過是個普通凡人，就算他真是個竹子精想必也很難佈下這個大陣吧。”子夜想起剛才看到的繁雜程式，一陣頭疼，“我打賭五境八荒能佈下此陣的人不超過十個，那步驟，嘖嘖……普通修士根本學不來。”
“可他要不是普通修士呢？”林玄講到，“一開始的傳聞你還記得嗎？不留山的山神失蹤了。”
“青竹是山神？他那副樣子還是竹子精有說服力。”子夜想到青衣長身玉立的青竹，確確實實像是這山裡的竹子精。
“不過有件事很奇怪……”子夜有些疑惑地望向林玄，“你為什麼會知道呢？常人就算懷疑也不會用篤定的語氣，何況你與青竹打過一架，幾乎將他壓著打。他連你都打不過，你又為什麼會覺得他是山神呢？”
“這本書連個封皮都沒有，你為何能夠從中精準將它拎出來？”子夜眼睛已經眯了起來，她一字一頓的講到，“告訴我，你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我與不留山之事並無太多幹系。”林玄依舊很淡然，“但此書經由我手賣出，其中的一字一句都由我從古籍上摘抄而來，我一眼便能認出。”
“……”
子夜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揪著林玄和青竹見過面這點來問，還是該好奇於林玄居然還替人抄過書這種反常的事情，或者說該暗諷一把林玄的字真醜？
“荒祖遺址的古籍只允許人摘抄而不許人帶走，僱主找到我時很心切，要求我前去荒祖遺址將其中的一本古籍謄寫出來，要求快而準確。”林玄撇了眼子夜，接著講到，“我並不擅長這些，好在他的賞金足夠豐厚。”
“但我的僱主並非青竹，如果是他的話，我會記很久。”
聽聞此言，子夜有些不解地看向林玄，“那你又為什麼懷疑青竹？這麼看來，青竹反而是和整件事情沒有關係的人。”
顏杉百分百與此事有關，這已經不用子夜再去糾結，然而青竹……她實在是抱有懷疑之心，且不說顏杉現在還活著，就算真的如林玄所假設，她也不信青竹能有那麼大的能耐。
“只有那位傳說中的不留山神能夠做到如此，而方圓百里內，唯有青竹符合條件。”林玄解釋道，“我曾在十萬大山中見過即將死去的山神，那日與青竹交手時，他給我的感覺與那位山神瀕死時一模一樣。”
“如今不留山中人心惶惶，也不知最後是他先死還是顏杉先死。”他嘆了口氣，似乎很是感慨，“書中所言，取山川命數、奪眾生性命，佈下五行大陣，方可使死人復生。神仙秘術最終淪為邪術，真是可笑。”
“五行大陣……是不是隻要毀掉陣眼便可破此陣？”子夜問道。
林玄微微頷首，“的確如此。不過，顏杉那邊你不擔心嗎？”
她笑了兩聲，答道，“以一人性命換千萬人性命我不願，同樣，以千萬人性命換一人我也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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