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廂,雲楚璧遙遙喚了一聲,“阿音——”
石音一勾唇角,“看起來,我這邊好像還不能陪你玩了。”她反手念起劍訣,平閱派劍勢主防守,就算是烈冉劍再怎麼攻勢迅猛,也沒辦法這麼快突破這一層劍氣結界。
倖存劍和沉凌劍雙雙指向方知姌腰側,她頓覺不好,急忙閃避開來,一雙血紅的眼睛盯著兩人,惡狠狠地,“你們到底,還是不顧及任何的舊時情意,我對你們有過一絲一毫的不好嗎?”
“知姌,你先停下。”
“都是說的好聽。”
“方知姌,你聽我說!”
“全都是說得好聽!”
方知姌情緒波動太厲害,連帶著內力回流更加難受,除了源源不斷往外攻擊帶出劍氣,再也沒有任何紓解的法子,她整個人如同火燒,見誰都是恨的,見誰都是恨自己的。
天地間,居然自己一隅藏身之地都沒有。
“怎麼?”雲楚璧與石音背對背站好,就有源源不斷的人繼續往上衝,也不管到底是不是和她有恩怨過節,彷彿只是為了完成這件事情,而去傷害這樣的一個人。
“神智已經不清,再這樣下去,遲早連救都沒得救。阿音!”雲楚璧搖搖頭,就見石音游龍一般撥開那麼多人,再次到了方知姌的面前。
方知姌長髮散亂,整個人已經神志不清,天地黯然無光,她什麼都感覺不到,什麼都不想看到,而在這時,卻忽然有一個聲音響起來,在她不遠處的距離,帶了一絲顫抖,一絲試探。
石音說,“姐姐。”
那一瞬間似乎連劍怎麼揮舞都忘記了,念晚劍本來越來越猛烈的攻勢如同突如其來的雨過天晴,第一束陽光將重重烏雲撥開,終於得見天光,而陽光所到之處,就這麼開了一朵豔麗卻不明媚的花朵。
“……婉兒?”方知姌茫然的環顧四周,她在尋找聲音的來源,“婉兒,婉兒?你還在?你在哪?我為什麼尋不到你。”
一聲聲淒厲的詰問,聽得石音如同被什麼東西撓了心肝,難受得緊,聲音哽在喉頭,再也什麼都說不出口。
她就在猜,這個時候,方知姌覺得天地茫茫再無人可依託,唯一能夠有所希冀的便是那妹妹,誠然,她已經死了,但方知姌尋尋覓覓這麼多年,怕也是沒放棄,不見屍骨還是不願意承認。
撲通一聲,念晚劍與冰冷的地面相觸發出清脆的聲響,披頭散髮的姑娘跪坐在地上,將那一張臉埋在手中,痛哭不止,“婉兒,為什麼你不在啊?這麼多年我活的多痛苦多難過你曉得嗎?你曉得嗎!”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那一聲這一輩子都盼不來的姐姐,終於成了壓垮她的最重要一環,所有的憤懣委屈終於有了發洩口,滔天洪水澎湃而出,就這麼任由它淹沒自己。
石音一步一步走過去,慢慢蹲在那個哭的全身都在顫抖的姑娘身邊,伸手摸了摸她已經染血的長髮,“那一日你跟我說的,到底還是假的吧。”
你這一輩子,怎麼就不肯實誠呢?方知姌。
石音伸手的同時,暗無天日的十方塢頂上終於露出了一縷陽光,幾乎所有人身上都帶了血跡,蕭淮初一柄鏡啟劍連同羅書漠護住了無辜人的性命,得見天日的時候,彼此臉上都是化不開的哀愁。
這場鬧劇終於得以收尾。
說來可笑,都說方知姌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那個生下來就該死的妹妹方知婉,甚至連要尋她的屍骨都是為了給自己的父親洗刷冤屈,分明沒把她當自家人。
然而在這種混沌狀態之下,唯有一聲“姐姐”能讓她清明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