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很令人意外的會見。
“希爾頓•布魯諾先生希望和你見一面。”身為治安署署長的得力干將,第一大隊的隊長,羅蒙總是奔波在主星發生的大案要案的最前線,接觸的多是罪大惡極,窮兇極惡的犯人。他第一次,不,是第二次見到這個叫埃爾•尤里的女孩。
她看起來很瘦弱,上一次見面時,她臉色蒼白地坐在輪椅上被推著進了米勒監獄。羅蒙就是跟隨監督者。而這一次,米勒監獄裡再次有犯人要求會見埃爾•尤里,他再次以監督者和陪同者的身份前來邀請。
“我有拒絕的權利對吧。”尤里詢問。她被一名身穿治安隊隊服的警官堵在了家門口,這讓她很不自在。
“確實。但是這個犯人的口供對破獲一件重大的違禁藥品販賣案有重要的作用,身為主星公民,希望你能配合。”
“不好意思,我的戶口不在主星,所以不是這裡的公民。我跟那個希爾頓先生也不熟,我並不覺得他見不見我會影響他的供述內容。”
羅蒙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奈何急於破案的局長不這麼想。幾天不開口的犯人突然開口提了要求,他馬上就吩咐羅蒙來辦了。
羅蒙嘆了口氣,說道:“你知道違禁藥品對人體的傷害有多大,而販賣違禁藥品這條產業鏈滋生了多少罪惡的發生。生為,好吧,身為一個星際公民,能為打擊這樣惡劣的犯罪行為盡一份義務是多麼值得驕傲。我聽同事提過你為了制服布魯諾曾做過多麼英勇的行為……”
“他是個瘋子,當時我只是為了自救,您不需要給我戴帽子。我也不打算為了一個虛名再冒一次險。而你們治安署,以保護民眾的生命財產安全為己任,最應該做的是想出更有效的審訊方法對付犯人,而不是把一個無辜,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民眾推到犯人面前,以求得犯人的口供。我要去兼職了,麻煩讓一下。”尤里說完,就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牙尖嘴利,又無法反駁。羅蒙一邊更加內疚著,一邊繼續跟著尤里:“好吧好吧,尤里同學。我不想這麼做的,但,我們署長說了,如果我沒辦法說動你,他會找你爸,讓你爸來找你。聽說他們還算有些交情的。不知道你怎麼想。”
尤里笑了:“我的想法是,如果真的有交情,今天來的肯定不是您,警官先生。不過,看在您好意提醒的份上,我可以答應您的請求,但作為交換,您要欠我一個人情。”這才是尤里會跟這位羅蒙警長周旋這麼久的真正原因。當然,結果也正如尤里所想的,這位來自治安署的,性格剛正的羅蒙警長很痛快地答應了。於是,尤里再次來到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像一個鋼筋迷宮一樣的米勒監獄。
布魯諾和艾琳的待遇簡直是天差地別。他被關在一個除了金屬床床和衛生間,沒有其它任何物品的十平米的小房間裡,手上和腳上都帶著電子鐐銬。兩人見面時,中間隔著兩道鐵質護欄,護欄中間夾著防彈玻璃。所以布魯諾是不可能接觸到尤里的。
布魯諾看起來更瘦了,好像風吹就倒的樣子。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頭髮都打理得很短的原因,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很多,特別是看到尤里時,雙眼發亮。
羅蒙本來想留下來陪著尤里,但被布魯諾言辭拒絕,他只能在同事的催促下離開了房間。
門一關上,布魯諾就對著尤里露出了一個看似友好的笑容說道:“嘿,好久不見。”
“不久,才兩天,有什麼事,說吧。”尤里直直地坐著,戒備地看著布魯諾。
“哼,你膽子變小了嘛。你怕我。”布魯諾開心地笑了起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聽在尤里的耳朵裡有些刺耳。
布魯諾見尤里沒有說話,他顯得更興奮,好像在和朋友分享有趣的故事一般,他說道:“我這幾天很無聊,看了你說的論壇。哇哦,裡面的內容真精彩啊!原來曾經有那麼多人討論過你和你媽媽的事情呢。他們都說你的媽媽是一個放蕩的、愚蠢又醜陋的,愛慕虛榮的、卑鄙無恥的神經病。而你小小年紀就心思深沉,性情古怪又暴力,肯定遺傳了你媽媽那些壞毛病,長大了也是個瘋子!哈哈哈哈,我覺得他們說的很有趣!你覺得呢?你會去看這些評論嗎?平時在學校裡,他們會這樣偷偷地議論你嗎?他們會用各種骯髒的,汙穢的語言辱罵你,孤立你,欺負你嗎!想到這些我就覺得興奮得睡不著!好後悔沒有早點認識你,欣賞你被人欺負的可憐樣子啊!”
布魯諾越說越興奮,他的臉整個貼在護欄上,眼睛顯得格外突出,看起來有些嚇人。他說出口的話更是惡毒刻薄到了極點,令透過房間的監控觀察情況的幾位警官都非常氣憤。羅蒙氣得一拳砸在了操控臺上,一旁的同事連忙說道:“喂,你小心點!”
房間內,尤里卻無動於衷的樣子,甚至有些走神,好像布魯諾說的這些太無聊了,與她無關一般。
布魯諾的笑容也因為尤里的表現淡了下去:“我知道了,你又在裝,其實你很生氣吧!很恨我,恨得想殺了我吧!但是你做不到!”說著他又開始發出一陣陣沙啞的笑聲,但,他笑著笑著,發現尤里依然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他憤怒了,他雙手攥著鐵質護欄,對著尤里怒吼:“你說話啊!你怎麼不說話!”
“輪到我說了嗎?我以為你叫我來就是因為要死了,心情不好,找我來罵一頓出出氣的。你儘管說。我不和一個要死的人計較,算我臨終關懷了。”
“你,你!別得意!”
“我沒有得意,但我也不在意。如你所說,我是個沒人在意的私生子。但是到目前為止,生活得還算平靜,並沒有經歷過你說的那些事。沒人敢那麼做的,我在聖威斯里亞學院就讀就證明了一切。我反而覺得你說的這些經歷那麼詳細,是不是在說你自己啊?”
“不是!不是的!你胡說!我要殺了你!不許說!”布魯諾更激動了,他站了起來,雙手大力地拍著鐵欄杆,面孔猙獰。
尤里開啟了手環的話筒模式,於是,她的聲音更大了:“不好意思,來之前,我瞭解了一下,你是那位希爾頓先生的私生子,五年前,希爾頓夫人的孩子意外去世,你才獲得了希爾頓這個姓氏的吧。對於你的處境,我深表同情,但我覺得你應該對付的是給你帶來痛苦的人,而不是去傷害無辜的人,那沒有任何意義。這就是我要說的全部,我可以走了嗎?”尤里說完,看向了攝像頭的方向。
羅蒙忙對控制檯前的另一位同事說道:“夠了,把門開啟!”
那同事也看不下去了,他按下了布魯諾那間牢房的房門開啟鍵。但緩緩上升的卻是阻隔尤里和布魯諾的護欄。
“你在幹什麼!”羅蒙急得大叫。
“不是,我,沒有按錯啊!”那位同事也慌了,他又連續按了幾下開門按鈕。畫面中,房間的門紋絲未動,布魯諾已經矮身穿過徐徐上升的護欄,手裡舉著什麼東西衝向了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