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青氣從那個墨色的玉盒中鑽了出來,化成了一個身穿紅色肚兜,頭頂梳著兩個小髻的童子。他盤膝虛坐在半空中,雙臂環胸,奶聲奶氣地道:“姐姐每次叫小石頭出來,準沒什麼好事……上次救下那頭避火雷獸之後,小石頭沉睡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呢!說吧,姐姐這一次又喚小石頭出來做什麼?”
妊喬面露愧色,將掌心合十立在胸前來回搓動著,態度懇切地道:“小石頭,這個人對我而言十分重要,請你無論如何都要治好他!”
小石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道:“又來了,記得上一次,姐姐也是這樣說的。”
“不,這次不一樣。”
小石頭盯著床榻上的幽冥神君看了看,又轉頭看向妊喬,滿臉疑惑地道:“有什麼不一樣?”
妊喬咬著唇搖了搖頭,道:“總之就是不一樣,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你就說救還是不救吧?”
小石頭圍著妊喬轉了一圈,從上至下打量著她,兩個大拇指對著微微彎曲,嘿嘿一笑,道:“小石頭知道了,他是姐姐的心上人,對不對?姐姐看他的眼神都跟往日不太一樣。”
見妊喬沒有否認,小石頭拍了拍手掌,高興地道:“既然如此,小石頭就姑且一試吧!不過,我同樣要取走姐姐五百年的陽壽和心頭血三錢!姐姐可想清楚了?”
妊喬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了一抹堅定的神色。她服下過一整株中品的山生神芝草,中品的山生神芝草不僅能夠駐顏,還可以增壽千年。之前為了救歡疏,她已經被抽走了五百年的陽壽,這次若是再被小石頭取走五百年的陽壽,她的壽命就不足百年了……但無論如何,幽冥神君她都必須要救!
妊喬取出半月彎刀殘影,對著自己的心窩猛地一刺。鮮紅的血液沿著刀鋒緩緩向下滴落,妊喬面色慘白,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她手腕一轉,拔出了半月彎刀,悶哼了一聲,癱坐在地面上。從袖袋中摸出了一個小玉瓶,將刀尖上的心頭血倒入了玉瓶中,遞給了小石頭。
小石頭收起了那個玉瓶,掃了一眼虛弱的妊喬,道:“姐姐如今重傷未愈,神魂也受到了重創,若是現在取走你餘下的五百年陽壽,姐姐很可能會支撐不住!”
妊喬爬起身,抓住小石頭細嫩的手臂,緩緩開口道:“沒有問題的,我扛得住!”
小石頭搖了搖頭,指著一旁的幽冥神君道:“我若是治好了他,恐怕又要沉睡一段時日,到時候就算姐姐有性命之憂,小石頭也無法出來幫忙了!”
妊喬的眼底蒙上了一層水霧,聲音哽咽道:“小石頭是在擔心姐姐嗎?沒有關係的,我的命硬得很,沒那麼容易死。”
小石頭輕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姐姐心意已決,多說無益,小石頭就來替姐姐完成心願吧!”說完,他伸出藕節一般的手臂在妊喬的頭頂一抓,一絲一縷的青色氣息從妊喬的體內飄散而出,向小石頭的掌心匯聚。
妊喬的身軀輕顫,神色痛苦地咬緊了下唇,將下唇生生咬出了一排血印。她能夠感受到體內的生命之氣正在飛快地流逝,滿頭烏髮一瞬間全都變白了。
小石頭終歸不忍心看著妊喬喪命,只抽走了她三百年陽壽,便停手了。妊喬的身軀一晃,直接暈倒在幽冥神君的床榻前。
“山生神芝草,食之可永生!小石頭雖然化成了人形,但在其他人眼中,不過是一株可以長生不老的仙藥罷了!姐姐卻從未想過用小石頭的本體煉丹入藥,小石頭怎會不明白姐姐的一片苦心呢?姐姐不僅心地善良,還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可憐之人……既如此,小石頭就來幫姐姐一把吧!”小石頭在妊喬的後背上輕輕一拍,將一縷精純的青氣拍入了妊喬體內,那縷青氣聚集在妊喬的氣海之內,緩緩地旋轉著,始終凝而不散。
小石頭的身形變淡了許多,看上去馬上就要消散了。他飄到了幽冥神君面前,將剩餘的生命之氣灌入幽冥神君體內,見他臉上的氣色逐漸好轉,呼吸也恢復了平穩,才化作一團青氣,鑽入妊喬手中那個黑色的玉盒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床榻上的幽冥神君眼瞼一顫,徐徐睜開了眼睛。記憶如潮水一般向他湧來,他回憶起了在鳳鳴仙宮中的那一場大戰!那隻老鳳凰的實力太強了,自己拼盡了全力也無法抗下他的一掌之力,本以為一切都結束了,沒想到他又活了過來……
糟了!小丫頭!
幽冥神君猛然坐起身,隨即又低呼了一聲,他胸前的傷口還有些隱隱作痛。他的視線微沉,落到了滿頭白髮的妊喬身上,此刻,她正伏在床榻前,雙目緊閉,睡得十分安詳。幽冥神君暗自皺了皺眉,心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小丫頭的頭髮怎麼一下子全白了?
他伸出纖長的手指,撩起妊喬的一縷髮絲盤繞在指尖擺弄了一會兒,又用妊喬的髮梢輕輕掃了掃她翹挺的鼻尖。妊喬在睡夢中感覺臉上有些癢,秀眉輕蹙,紅唇蠕動了一下。
幽冥神君看著妊喬微微嘟起的紅唇,情不自禁地俯下身來,將她柔軟的唇瓣噙住了。妊喬輕吟了一聲,幽冥神君知道她要醒了,馬上立起身,輕咳了一聲,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妊喬的長睫一顫,睜開了眼睛,正對上幽冥神君那雙妖異的紅眸,她眼中的神采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驚喜交加地道:“璃!你醒了?”
“嗯……”
幽冥神君的耳根有些泛紅,輕應了一聲。他指了指妊喬的長髮,道:“你的頭髮怎麼變白了?”
“頭髮?”
妊喬伸出雙手撫摸著自己的長髮,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迅速轉過身去,道:“那我現在是不是又老又醜?”她的眼眶有些溼潤,努力控制著不讓眼中的淚水掉下來。
幽冥神君扳過妊喬的雙肩,讓她與自己對視,道:“無論你變成什麼樣,都是那個可愛的小丫頭,是我幽冥神君的女人!更何況……”
妊喬輕抬眼眸看向幽冥神君,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幽冥神君的嘴角一牽,捏住妊喬的鼻子,道:“你一點兒都不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