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屈尊降貴為她洗手作羹湯了。
可能苓術,不再是單方面地戀著了。
她趙赤擠不進去了。
“苓術,一定要吃完啊。”趙赤努力著,不讓心中酸楚使笑容露餡。
苓術夾煎雞蛋的筷子一頓 ,低頭悶聲應了一句“嗯”,筷子移到水晶蝦餃上,夾起一塊褶子不怎麼平整的蝦餃,塞到嘴裡細嚼。
海姑不喜趙赤進廚房,她說這入口的東西還得是自己人來做踏實,海姑從不把趙赤當自己人,她一直記著趙赤刺殺過自己,她不會讓趙赤進廚房。
所以這水晶蝦餃,是莊錦複做的。
她想見卻又不敢見的人,也在想著她。
海姑:“你先吃著,我去給李嫦送飯,也是挺可憐的孩子。”
“嗯。”
苓術不能任由自己被情緒裹挾,必須找些別的事轉移注意力。
趙赤一進門,苓術就發現她臉色不對,眼下烏青嚴重,氣色也差,眼中有許多紅血絲,像是睡眠不足的樣子。
苓術放下碗筷:“我劫了你出獄,你本不該在人前現身,你身上還擔著罪責,公然現身,刑臺的人不會放過你。”
趙赤神色不甚輕松,一味低頭:“嗯,我知道,去筆談山救上清宗的人是你,我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你陷入危險之中。”
苓術知道趙赤對自己的感情,可她實在是回應不了:“趙赤,你不要再為我做任何事了。我們只是普通朋友,用不著你為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險,這不值得。”
“我欠你一條命,一切都值得。”
趙赤終於抬頭,赤誠的眼光投過來,窗外西斜的陽光照不到她的身子,她一身黑,又在偏黑的一邊,像是孤行於世的遊魂,唯有那眼神赤誠清亮,是她身上唯一的光。
苓術沉默了一會兒,道:“趙赤,你要我回頭看一眼你,但是,你曾回頭看一眼火雀嗎?”
趙赤又垂下頭,她向來勇氣不足,經不起任何質問,苓術和她,正如她與火雀,本質上,她和火雀又是一樣的人。
“火雀……我……我不喜歡她。”
苓術十分幹脆:“我不喜歡你。”
“不要再在我身上耗費精神。”
趙赤沒離開,低頭溫和笑道:“我知道,飯菜要涼了,你快吃飯。”
吃過飯,趙赤隨海姑回去,李嫦沒事,她與苓術一起在解除了荒禍陣的危機,一己妖身也獲得了其他修士的尊重,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得到別人的肯定。
李嫦不學無術,並非一開始就是不學無術的紈絝。
她努力過,但是一直修行受阻,同樣一個陣法,她與別人用同等的努力,做出來的東西總是差一大截,她天資不高,悟性也一般,修行的時候總感覺有一股氣堵塞,上不來,她不知道是何原因,尋訪名師之後,她修行還是毫無起色,索性放棄,當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
別人說她是含著金湯匙的蠢貨,她總是有心而無力改變。
至今她才知道,原來她體內靈根並不是她自己的,靈根與身體不契合,至多也只能修到築基前期,註定一生修行受阻,她本就不是適合修行的人。
她在得知自己是妖以後,終於和自己和解。
李嫦貪玩好樂,其他修士邀她去玩,她也就去了,以前,人人稱她為“大小姐”,表面尊敬實則嘲諷,笑她天資配不上資源。
如今別人對她的稱呼,從“大小姐”變成“李嫦”了,去除了身份,倒更顯親近。
苓術自個兒在病房裡看話本,房內下了個小型鎮靈鎮,專為她而設的,修為失去一半,以靈氣暫時補足空缺,待身體適應之後,再慢慢修行。
窗外沒有落雪,難得烏雲不遮月,一輪孤月高懸,清清泠泠,漫天繁星相伴,可從地上望去,再明亮的星,也比不過她丁點兒的光。
她要讓孤月永遠高懸。
可她挨不過夜深人靜時的情思,她掀被下床,從病房裡溜了出去,一路直奔清息山,撞開了孤月的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