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2章 62.只是因為你長得太像你哥哥
主動放棄,對我來說不算很難的事情。
有些東西不管放不放棄,都不會是我的。我的緊握不放並不會增加我擁有這件東西的可能,只會讓陳女士對我又好一頓教訓。
在她看來,放棄不算什麼難事,甚至很多時候都是有必要的事。我即將參加很重要的比賽,而我哥周千澍由於身體不適在醫院打點滴,陳女士無需多想,即刻放下工作趕去醫院,也叫我一參加完比賽就趕緊去醫院陪我哥。
我說媽,這個比賽沒法中途離席,只要選手離開,比賽成績就會作廢。等比賽結束了,我再去找我哥吧。
陳女士在電話那頭一陣費解。“你那個破比賽有你哥重要嗎?也沒讓你做什麼,就是讓你早點來看看他,有這麼難嗎?”
其實那個比賽並不是什麼破比賽,經歷了好幾個月的初賽半決賽,才來到了最終的決賽。假如我贏得那場比賽,就意味著我不僅僅能多拿一張獎狀,還能拿到一萬多的比賽獎金。
最重要的是,我擅長的事情沒有那麼多。能在某一個領域名列前茅,對我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很奇怪,我已經想不起來那是什麼比賽了。我只清楚地記得,在我和老師說我必須要提前離場去看我哥哥時,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慍怒。
“周難知。”老師試圖和我講道理,在他看來,我太年輕,很多想法過於天真,導致做出的決定也都很愚蠢。“你哥哥那邊不是已經有你媽媽陪了嗎?我理解你和你哥感情好,但你知道這個比賽走到現在有多不容易嗎?”
我當然知道。我比誰都更清楚。可是陳女士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來,我再不接,她又該反複懊悔自己怎麼那麼沒用,生下我這麼一個冷血無情的壞東西。
“早知道當年只生你哥一個就好了。”陳女士不是第一次那麼說。
懷雙胞胎很辛苦,這是我在很多書上和影片裡都有看到和聽說的。因為肚子裡的負重比別人都要多,所以身為孕婦的陳女士一定為此吃了很多苦頭。
我不想讓她覺得,她那些苦都是白吃的。
比賽進行到一半,我就打了車趕去醫院。對於我的到來,陳女士沒有太多表示,只是催促我去買點清淡的流食回來,周千澍剛醒,必須吃點熱乎乎的食物。
我把粥提回到病房,陳女士在外頭和醫生反複確認周千澍的病情究竟有多嚴重,我哥倚在枕頭上,一臉病色,見我進來,無奈地嘆了口氣。
“媽又這樣。”
這樣是哪樣,我們倆都很清楚。我和我哥一切的事情在陳女士那裡,都要以周千澍的事為優先順序。
而我就是那個“其次”,那個“而後”,那個陳女士事後想起來,會産生那麼一點負罪和愧疚的備選項。
我用眼神示意我哥,不用再說了,他和我都很清楚,假如我真的堅持到比賽結束後才姍姍來遲,陳女士能說出多麼難聽的訓話。
就當是避免了一場教訓吧,我把飯盒蓋子給我哥開啟,拿開水燙洗了一次性湯勺,這才遞給我哥。
我哥很不高興,他不喜歡陳女士的偏心,即便這個偏心讓他得到了很多好處,可他只覺得我受了很多委屈。
盡管如此,他還是一勺一勺把粥喝完了,免得我白跑一趟。陳女士進來,看到我哥有胃口了,總算高興了一點,有心情想起問問我。
“周難知,你吃了沒?”
我沒吃。某種反胃的感覺在我的喉嚨處徘徊,我覺得我現在一吃下什麼東西都會吐出來的,那樣會影響到我哥的胃口。
陳女士又幫我哥調整了一下枕頭的高度,也開啟盒飯對付了幾口。
我很想跟她說一下那個比賽。那麼多所學校,那麼多個學生,我在裡面過五關斬六將,最終脫穎而出,有多麼厲害。校長還為此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和顏悅色稱贊了一番,末了還允許我從他辦公桌上的糖盒子裡挑走幾顆糖。
糖本身沒有多麼稀奇,只不過因為那是校長給的,而且校長很少會主動給學生,所以才顯得稀奇。我原本打算把那幾顆糖和獎狀一併呈現在陳女士面前,讓她見識一下,她的小兒子即使遠不如大兒子優秀,也並不是一無是處的。
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還有什麼意義?比賽方已經將我的中途離場視為自動棄權,我的成績將直接作廢,不會再有後續。
而這樣的透過比賽得來的榮譽,我哥有過很多,以後也還會獲取很多,相比之下,我錯失了這麼一次並不會讓陳女士感到多麼遺憾。
直到我哥康複出院,陳女士都沒有問關於這個比賽的一句話。過了一個多月,決賽的成績出來,我再偶然和她提起,她早就不記得了。
“什麼比賽啊?”陳女士收著被單,天氣很好,她心情不錯,對我沒有往常那麼不耐煩。“你這會有空的話,就去幫我把那個豆角剝了,你哥不是想吃嗎?”
就這樣,我的一次糾結許久而後終於鄭重抉擇的放棄,在陳女士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久而久之,我也習慣了。一兩次還會傷心,放棄的次數多了,就成為了有點像本能一樣的東西。
在我哥面前,在我家面前,我必須放棄一點什麼,以換來更好的結果,這似乎是一件預設的事。
也因此,我又一次把自己都放棄了,嫁到了宋家。我早有預料,我的婚後生活也許不會太美妙。也許我名義上的丈夫是一個四處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也許他喜歡用暴力來解決問題,又或許他是一個工作狂,對我絲毫不感興趣也不加過問,由得我在家裡自生自滅,無聊透頂。
可是這一切不好的想象都沒有發生。宋恆焉對我很好,好到我忍不住會自作多情地設想,大概他是喜歡我的,否則他何必對我如此上心?
老天是特別喜歡開玩笑的。它側目旁觀,意識到我的好日子過太久了,都開始把自己當一回事了,於是及時警醒我。
沒想到吧,宋恆焉會對你好,只是因為你長得太像你哥哥了。你當了你哥一輩子的飾品,襯託,沒有一次不同,怎麼會結個婚就莫名其妙産生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