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善者和我念了同一所高中,可是沒有任何交集。他被無數朋友們簇擁著,從我身邊走過去了。
叔叔的新要求,是我在學校裡不要太惹眼。班主任問我為什麼總是不剪短額前的頭發,那麼長,擋眼睛,黑板上的板書能看得清楚嗎?叔叔說沒事,恆焉,高中時期最重要的就是學習,等你高考完,我就不管你了。
他覺得他的擔心情有可原。母親是在演出時被父親看上的,後臺還有十幾個捧著花的追求者。父親的為人雖然不好評價,可是就憑母親最初能被他的外表騙到手,就足以說明一些淺顯的問題。叔叔折起報紙,恆焉,早戀是不好的,會影響學習成績的。學校裡應該沒有人給你遞情書吧?
當然是叔叔多慮了。沒有人會想和一個臉都看不清的、周身散發著陰鬱氣息的男生說話,萬一不小心就惹火上身了呢?我的抽屜裡不會出現任何人塞來的情書,只有課本,試卷,練習冊,錯題集,幾包零食,還有去上美術課時要帶上的畫冊。
前幾節課,我的畫冊都是空白的,老師逐漸懶得管我了,每節課我就坐在角落裡,把我唯一熟悉的臉蛋騰到畫面上。
偶然幫老師登記試卷分數,讓我有了登入系統的機會,經過篩選和排除,我終於確定了偽善者的名字,周難知。
他有個雙胞胎哥哥,叫周千澍。他倆的外貌確實非常相似,周難知也意識到這點,因此他把自己的領結換成了紅色。
其實他不耍這點小聰明也可以,因為周千澍的身邊是從來都不會圍繞著那麼多人的。
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被眾星捧月的感覺,也不是每個人都有那樣的,被眾人所喜歡的資本。
周難知和他哥哥只有臉是相似的,此外別無相像之處。
體育課是周難知最喜歡的一堂課,因為他跑得很快,很有面子。比賽之前,他的校服外套扔在操場的地上,等他沖過終點線,歡呼的人群就圍上去,外套孤零零地躺在原地,周難知自己都把它忘了。
趁第二堂晚自習的鈴聲還沒響,我拿著周難知的外套來到周千澍的班門口。周千澍的表情很不好,這是當然的,在我之前,還有很多人想盡辦法來他這裡套周難知的資訊,要麼就是拜託他把信封轉交給周難知。
周千澍自然不介意弟弟的人氣比自己高,他只是很弟控,不希望任何人覬覦他漂亮善良的弟弟。
他腰桿筆直,我弟弟的外套為什麼會在你這裡?語氣嚴厲,幾乎是在審訊犯人。我比他要矮半個頭,他居高臨下打量我的名字牌,宋恆焉,對吧?
回想起來,周千澍比我還更早發現那個事實,因此他聽完我的解釋,知道我不是故意找機會偷走周難知的外套的,他還是沒好臉色給我。
——如果我真的只是一心想歸還外套,我可以直接還給周難知本人,再退一步,我當時就應該喊住被人群圍繞的周難知,告訴他,同學,你忘記拿上你的外套了。周難知會忙不疊道謝,像他對每一個人一樣,充滿熱情,但是又從不往心裡去。
他把好意遞給太多人,身邊的雜草就太茂盛,要全都記住很難,更別提只是一個去還外套的別班學生。
周千澍盯著我,敏銳的直覺讓他對我充滿戒備。我退後一步,在他發難前轉身回班了。
多說無益,周千澍的態度已經表明,無論我說什麼,他一句都不會轉達給周難知的。到時周難知問他,哥,我的外套怎麼在你這裡?他也只會輕描淡寫地說,哦,操場上撿到的。省略掉那個會讓周難知好奇的主語。
我的手上只剩下很淺的一點清香。分化結果出來後,只有叔叔在高興。成為apha對我而言毫無益處,除了現在能讓我知道,周難知是個oega,他的資訊素味道是檸檬蛋糕的香味。
那個清香殘留到我回宿舍洗澡時。我關上浴室門,抬起手聞了又聞,其實我不喜歡吃甜品,不管是蛋糕還是雪糕,都只會讓我發膩。可是檸檬的清香又很好地中和了那股甜膩感。也許,世界上不會有別的oega具有比周難知更好聞的資訊素氣味了。
我洗了很久的冷水澡。周千澍的預感應驗了,我確實心懷不軌,只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我把外套遞給周千澍的時候,我希望會出現的場景其實是,周難知也恰好來到了周千澍的班級面前,見到有人在和他哥說話,很好奇地湊過來,想看清楚是誰能和他哥說上話。然後我再適時地說明原委,他就會恍然大悟,也會留下對我的印象。
也許周難知會和我成為朋友,又或者,以後看到我了,他都會很開心地和我打招呼,和我搭話,就像之前那樣。
因為周千澍的警惕和防備,這些都沒能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