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蘭舒閉眼了良久,最終卻和來這裡的第一晚一樣失眠了。
心下泛起了一股難言的惴惴不安,蘭舒把那歸咎於他明天要下的決定。
時至今日,他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離別,更不知道該如何把自己的離開,編成一個讓龍乾能接受的故事。
……無論編成什麼故事,小狗恐怕都會暴跳如雷,而後紅著眼眶委屈巴巴地落下淚來。
蘭舒苦中作樂地在腦海中勾勒了一隻打著領帶流淚的小狗模樣,就這樣胡思亂想了半個夜晚,最終,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去了。
蘭舒第二天一早醒來時,身邊的床鋪是冷的,床頭卻放著熱騰騰的早飯。
蘭舒見狀一開始不但沒往心頭去,反而為自己暫時不用面對龍乾而鬆了口氣。
因為這些天龍乾總是早起給他,所以蘭舒端起那份早餐便吃了起來,並未察覺出絲毫異樣。
兩人贏回來的那兩個巨大玩偶,就擺在臥室的角落裡,一看便知道這家裡有兩個主人。
早餐很快便下了三分之二,然而,本該在蘭舒吃到一半就回到臥室的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蘭舒微微蹙眉,終於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他嚥下嘴中的食物後猛的起身,推開臥室門,驚疑不定地喊了一聲:“……龍乾?”
無人回應。
聲音在別墅內回蕩,就好像整棟別墅除了蘭舒空無一人一般。
蘭舒心下驟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他立刻走出臥室下了樓,帶著前所未有的慌張翻找起來,然而任由他找遍別墅的每一個角落,整個房子內依舊窗明幾淨得沒有任何人影。
就好像,這些天的閑適時光只是蘭舒的一場幻覺,根本不存在什麼龍乾。
甚至,好像從始至終,龍乾就沒有從手術臺上下來一樣,兩人之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場幻夢而已。
此念頭一出,蘭舒四肢瞬間變得無比冰涼,整個人的體力就好似被抽盡了一樣,連帶著大腦也轟的一聲停止了運轉。
過了良久,他才猛然咬下舌尖,在鮮血的鐵鏽味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蘭舒把自己當做一臺精密的儀器,強行在腦海中回放起了這幾天兩人相處的所有細節。
照片、晶片、龍乾失蹤……
很快他便意識到,不止這幾天,其實從奧賽結束時,龍乾身上就泛出了一股古怪的跡象。
冥冥之中,蘭舒心下驟然升起了一個極度不詳的念頭。
他立刻回到臥室想要翻找行李,卻緊跟著發現——龍乾的行李不見了。
他清晰地記得,對方把那張照片放在了他自己的行李中,當時蘭舒沒有多管,只以為他是在和過去的自己爭風吃醋。
可當所有的細節在此刻回籠後,蘭舒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不對。
他在原本放行李的地方站了三秒,驀然轉身走到床頭,拿起光腦打算播出通訊時,餘光卻猛地瞥見了自己的枕頭下,似乎放著什麼東西。
——那好像是一頁紙。
一瞬間,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般,明知道無濟於事,可蘭舒還是立刻從枕頭下抽出了那張無比單薄的紙。
他死死地咬緊牙關,在窗外璀璨的陽光下,驀然展開了那張紙。
然後,他猝不及防地看見了紙張最上面赫然寫著的那兩個字——遺書。
這是龍乾留給他的遺書。
蘭舒以為自己的大腦會在這一瞬間炸出耳鳴聲,可實際上,在人生的巨大遭遇面前,大腦是做不出即時反應的。
他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宛如一個失去意識的木偶一樣,過了不知道多久,世界才終於恢複了色彩,恐懼緊跟著如潮水一般湧來。
蘭舒整個人難以遏制地開始劇烈喘息,手下卻驀然將紙張合攏,甚至沒敢去看上面的文字一眼,生怕自己看完便會失去所有行動能力。
他再一次咬下了自己的舌尖,更濃重的血腥味中,他轉頭拿起光腦,立刻給龍乾打了過去。
——無人接通。
他當場退出介面,又給龍宇打了過去。
——無人接通。
果然……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