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那根手指羽毛似的,撓動著她的掌心。
靳雲曦猛地抽回手,動作慌張又急促,藍寶石腕錶撞在櫃頭,發出一聲悶響:顏清若,你再說這種話……我就……就餵你吃刀片。”
“會疼的。”顏清若小聲嘟囔。
靳雲曦皺眉,沒好氣道:“你也知道疼?”不好好愛惜身體,剛做完手術也不好好吃飯。
顏清若卻像得逞了般,眷念又討好地蹭了蹭她的脖頸,嬌聲道:“阿雲抱就不疼了。”
靳雲曦回到家,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她脫下外套,走向書房。桌上堆滿了檔案,書架上有她和顏清若當初的結婚照,由於是契約婚姻的關系,兩人臉上都沒有太多表情。
可坐在桌前的那一瞬間,她突然想起顏清若曾坐在書桌上,晝夜為她尋找如何治療腿疾的資料。
那時她感動的將衣服披在女人身上。
如今回想,連她的腿病也是這對母女倆的“功勞”,真諷刺,她將結婚照扔進了垃圾桶。
原本在病房裡被掀動的一點點漣漪,又隨著落進垃圾桶的聲音,沉默無痕。
如果這時的靳雲曦開啟結婚照照片的話,會看見照片背面一行隱密的字,只可惜她沒有看見。
拿起一支筆,靳雲曦開始處理最近要簽的檔案,然而,筆尖在紙上劃動了幾下,卻始終無法集中注意力。
顏清若最近的狀態很不太對勁。
未免太過在意她,性格也……比在從前失憶時還……
換作以前她會很開心,靳雲曦的眉頭微微皺起,即使她說服自己,和顏清若在萊茵河的初遇不是安排。
可顏清若曾經失憶後表現出的愛戀,都是書溪月催眠下的自我暗示。
一想到這些,她就如鯁在喉。
她甚至懷疑,顏清若現在表現出的眷念和愛意,會不會又是一次新的催眠,她會不會又要面臨一次新的欺騙?
被顏清若傷害過、欺騙過太多次後,她已經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不敢再輕易奉出真心,也不敢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更何況,她和顏清若之間還隔著李梅這座寫著“家仇”二字的大山。
這份莫須有的仇恨,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亙在她們之間,讓她們的關系難以自洽,難以圓融,她心灰意冷到封心鎖愛。
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顏清若為她擋了一刀。醫生說,那刀口再近一公分,顏清若很可能會當場死亡。靳雲曦的心中一片迷茫,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她暗下決定,不打算再踏足那間曖昧又讓她心煩意亂的病房,甚至連金帆也召回到身邊,以徹骨的冷意切斷所有關聯。
反正,顏清若有李梅,有書溪月照顧的不是麼。靳雲曦自哂一笑,腦海卻突然滑過崽崽顏熙寧的小臉,黑葡萄的大眼睛,很像她,軟糯語調喊她“阿來姐姐”的可愛模樣。
傻崽崽,應該喊母親。
寶寶還沒有喊過她一聲母親,而是喊書溪月媽咪,靳雲曦曾暢想的一家三口的未來,在殘忍的真相面前轟然倒塌。
崽崽,以後你會恨母親嗎,並不是母親不願認你……靳雲曦扶額靠在椅被上,崽崽的可愛臉龐,也遺傳幾分那個女人的面容。
是她們的……結合,卻不是以愛之名的結晶。
顏清若出院那天,暖陽傾灑,為她精緻的面容鍍上一層柔和光暈。
她的美驚心動魄,療養的這些天,讓她更為纖瘦,弱柳扶風,病若西子。
站在醫院門口,她翹首以盼,卻始終沒有等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特意沒有讓李梅來接她,連寶寶也瞞著這件事,為的就是等靳雲曦。
每一寸眉眼間的張望、盼切,最終在遲遲見不到的人影裡落空。
難過如同潮水般將顏清若淹沒,明媚的眼眸瞬間蒙上一層失落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