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他笑著應了。問她“要不要我讓丫鬟給您上杯茶?”
“不用,不用。”周少瑾連連搖手。
她要是大大咧咧地坐在那裡喝茶。程許一進來就能看見,那她又何必折回來?
程池也沒有勉強她。
周少瑾剛躲到落地罩的賬子後面。程許走了進來。
他穿著件湖藍色的素面湖綢直裰,腳下穿著玄色掐祥雲紋的臉面鞋,神采飛揚,笑容滿面。
“四叔父!”他歡快地和程池打了招呼,沒等程池說話,已笑嘻嘻地坐在了程許的下首,原來周少瑾做的位置。
程池神色冷淡地點了點頭,道:“回來了?你恩師怎麼樣了?還每天都寫詩嗎?”
“寫詩,寫詩。”程許笑道,“不僅寫詩,還每天都在背誦一首杜、李的詩選。”看得出來,程許的恩師不僅和程池認識,而且兩人的關係還很好。
然後程許就笑著開始講起自己在杭州的經歷來:“那個五芳齋,還是小的時候跟著母親去過一次。一點樣子也沒有變,我就進去買了些桃酥、梅菜餅之類的。給祖母和您都帶了些回來……恩師的兒子陪著去了西湖,遇到了福建閔家的閔健強和幾個同伴。”他說著,興奮起來,道,“就是您那一科的狀元郎閔健行的胞弟。比我大十歲,去年考中了舉人,跟著家中的族兄到杭州來遊歷。他那族兄的妻舅在杭州府任同知。他知道您和他的哥哥是同窗,對我非常的熱情,還留了地址,讓我有空的時候去福建找他玩。他過些日子會去嘉興。嘉興知府,是他的另一位從兄。我們已經約好了在嘉興碰頭,到時候我會請他到家裡來做客的。
“他的同伴領我們去了西湖旁邊的一個小飯館。那館子雖小,做的叫花雞和炸響鈴卻十分地道,叫什麼‘聚英會’的,哪天您去杭州,可以嘗一嘗……”
桃酥、梅菜餅什麼的,對於周少瑾來說,都如輕風過耳,可“福建閔家”四個字卻重重地落在了周少瑾的心裡。
兜兜轉轉,福建閔家,還是出現了。
前世,她有段時間常想,那個本應該嫁給程許的女孩子是誰?就有那麼的好?讓袁氏寧願和她兩敗俱傷也不願意接納她。
今生,她疏遠端輅,引來了謠言,程許被打發去了杭州。遇見了福建閔家的人……是不是冥冥早就註定,閔家的那位小姐才是程許真正的有緣人呢?
周少瑾默默地靠在落地罩房,輕輕地嘆了口氣。
程池安靜地坐在那裡。慢慢地喝著茶,卻淵渟嶽峙。氣度雍容,好像可以一直這樣天荒地老似的。
程許看著就有點心慌起來。
他起身告辭:“四叔父,那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您。”
程池頷首,喊了清風送程許出門。
周少瑾長吁口氣,從帳子後面走了出來,向程池告辭。
程池見她已不復剛才的蒼白脆弱,道:“我讓集螢送你回去吧!”
剛才已經讓程池看笑話了。周少瑾哪裡還好意思讓程池派人送她回去?
她婉言拒絕道:“這裡離嘉樹堂不遠,走一會就到了,就別麻煩集螢姑娘了。”
程池不置可否。
周少瑾不敢多做留停,屈膝行禮,辭了程池,叫了施香,離開繡綺堂。
可她沒想到的是,程許和他的小廝歡喜以及隨從大蘇竟然站在小山叢桂院門外的涼亭裡。
程許的表情顯得有些茫然,好像有什麼事困惑著他似的。大蘇和喜歡則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身後,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
他怎麼還沒有走?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著。只好折回了繡綺堂。
施香問:“小姐,我們怎麼辦?”
周少瑾無奈地道:“只有等他走了我們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