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俱碎 (第3/4頁)

“無恥昏君!不念民生之苦枉為君父!奸狡詭譎!卑鄙奸佞!必遭天譴!必遭天譴!!!”關老都督哀嚎大罵。

即便如此,也無人要他的命。此時他便明白了,支開關闍彥,便是想將他作為人質,以此要挾威逼關闍彥!

歷經三十多日,西水岸之戰險勝,但關闍彥也很快收到了朝中訊息,言其父及其同黨中計被俘至詔獄。

元帝要求其五日內隻身入宮面聖,否則,獄中之人唯有死路一條。

大多數起義軍仍然留在毫州府,此地條件很差,醫治水平跟不上,大部分染兵計程車兵只能留在毫州府,五日之內,憑他們如今的身子根本趕不到京城幫他,就算是來了,多半也是送死。而關老都督那裡的人馬皆被俘虜或殺死,如今,他的底氣,只剩下在西水岸一戰中被耗得只剩下三千人的隊伍。

原來,西水岸也是陷阱。打不贏,全部死,打贏了,勉強活下一撥人,精力大多被磨光,最後還是被逼得無路可走。

這倆三個月來,關闍彥每日殫精竭慮,更是一夜好覺都沒睡過,便是神仙下凡,也快要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的數字。

曾經,皇帝用這個數字,差點將他也一同葬送南禺,如今,他又想用這個數字,將他逼死在京城。要他一人去京城,為的是什麼?

哈哈哈,事到如今,關闍彥還不瞭解他嗎?無非是搞一出自己最愛看的戲給天下人看看罷了,他怎麼能忍受自己一分的功勞歸於平寂?剗惡除奸、懲惡揚善……他要歌頌這些啊。

關闍彥明白自己一去,便是被羞辱的命運。可他,能有什麼法子不去?京城還有杜家與自己聯系頗深,父親在牢獄之中、生死難料,嶺陽還有母親和家人……他若坐以待斃,任何人都再無生還可能。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退路,便也顧不得聲名,更顧不上要冷靜。

他只好將三千人馬暫時安插在京城各個角落,若是談判不能,出了意外,他起碼還能再玩一出聲東擊西,好讓這些人馬劫獄救人,只要父親還活著,這場仗就還有轉圜的餘地。他亦是抱著必死之心,用寫予妻子之信的筆觸,著墨了一封信,同樣託付給了京城的杜明堂,要其戰後送去南禺,至於送給誰,自是他記掛在心的意中人。

也不知道,魏鬱春他們在南禺怎麼樣了……早知當初,他便不叫人家等他了。

到時候,他真怕人家遵守承諾,等著等著,等來的竟然一具死相悽慘、不會動不會說話不會跟她扯皮的屍體了。

白喪下,人家是哭,還是嘲諷他,還是憎恨他。他竟還真去揣摩了個可能性,倒是苦中作樂。

打打鬧鬧,從秋天鬧到了冬天,兩個多月了吧,看著日子,快孟冬了。

京城冷得快,夤夜時,外面已經下了雪,今年第一場雪,越下越大,飄飄落落,洋洋灑灑,撒鹽空中差可擬。

往年,這年頭裡第一場雪萬不是這般大的,今年倒是怪異了,好似上天在為人訴冤一般。

關闍彥攥緊了腰間刃,甫一進宮門,便被一群早已準備妥當的金吾衛圍住,個個來意不善。

關闍彥揚了揚眉,哈哈大笑:“不是面聖嗎?!爾等如此,倒是叫我沒辦法體體面面地去啊!”

他話音方落,便快速出刃,再輕柔的鵝毛大雪劃過飛速出擊的刀刃,都發出了“劈裡啪啦”之聲。

他單槍匹馬,目光似獸瞳,滿是血性,揚去雪袍,頎長勁身,煞是威風。

一道門,便是一次激烈爭鬥。可他就是這樣一道、一道……從宮門踏入了深處聖人的寢殿。

元清宮外,剎那間血肉橫飛。

那殺神渾身是血,明明自己手腳上也都是傷,可那血肉好似不是長在他身上的一樣,他竟渾然不覺疼痛。

劉公公呵斥一聲:“大膽!!!你……”

還沒說完,關闍彥便一劍拋去,劉公公的喉嚨被射穿,直直釘在了宮牆之上,路過的宮女紛紛魂飛魄散,當即暈倒了過去。雪花簌簌地下落,點綴在血泊中,再慢慢化開,分明殘酷血腥,可明明瞧著的是如夢似幻。

關闍彥冷斥一聲:“哼,哪裡來的狗仗人勢的東西?”

他抬眸過去,那元清宮內的寢殿竟還是不動如山,裡面點滿了燈火,一個身穿華服的男人懶散地臥在案前,沒有一絲動作,沒有半點動靜。那燈光猶如一灘明亮的死水,托起猶如紙片般死氣的人影。

他預感不妙,沖進去破門而入,本以為那人影應當是什麼機關,結果,入了眼簾的,當真是元帝元炳。

元炳還未更衣,只是一身亮黃色的寢衣,披著一件虎皮襖子。他坐在床前的書案上,桌上還擺著上好的筆墨,然而本該擺在身前空處的紙張卻不翼而飛,桌案上是詭異的空蕩。

元炳一手提著沾了墨的筆,一手則歪歪斜斜地蕩在身側,眼睛瞪大,因長時間未閉合,而顯得越發渾濁珠白,眼神是可怖而憤怒的,死不瞑目,好似身前遭遇了無法釋然的巨大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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