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鬱春委婉點頭,渾身上下冒著大家閨秀的氣,沒有絲毫破綻。
“我看到了你的意見,好生厲害,我用了!”
金玉圓來到身邊凝視自己的時候,魏鬱春緊張地屏住了呼吸,但發現金玉圓的眼神沒有任何攻擊性,對她也沒有任何懷疑心和敵意。
金玉圓說罷還特地抬手捂住了嘴,小聲起來:“你臉的事情我聽說了,你不用緊張。”
金小姐竟看穿了她繃緊的狀態,魏鬱春已覺著自己是善於偽裝情緒的人了,結果會被別人一眼洞穿,她有些汗顏,同時感到恐懼。金玉圓說的奸細便是她,她到底該怎麼在這場宴會上混下去?所謂的幫手貌似沒用場,連人影都不知道在哪兒,她怎麼會不恐懼?
魏鬱春笑著回應她,然後金玉圓一個揮手,兩個婆子齊刷刷小跑到跟前來,從袖子中取來兩只玉瓶。金玉圓要求魏鬱春接下。
然後她道:“此乃玉女金容霜,你用了保準能好呢,就當是你提出那般精彩意見的獎品了。”
魏鬱春欠身:“多謝金小姐。”
金玉圓快步離開,坐到自己的席位上去,她人影一離,好多雙眼神虎視眈眈著盯著魏鬱春手中的玉女金容霜。魏鬱春瞥眸剛好與遠處的魏瀾清對視,魏瀾清眼中冒著深不見底的邪氣,多麼令人熟悉——她又嫉妒了。魏鬱春忍不住笑了,她沒有發出聲音,但眉梢卻沒忍住上挑了,有些得意。
她身側的少女連忙招手跑到她耳邊來小聲竊語:“你還愣著幹嘛呀,這玉女霜可是宮裡面皇後禦賜下來的東西,全京城恐怕就兩三瓶,誰都想要!你趕緊把這容霜收回去,到時候惹更多貴女嫉妒了怎麼辦呀!”
怪不得這群貴女的眼神會如此駭人,敢情是嫉妒別人出了風頭。不過這倒也正常,這個圈子裡的女人,沒幾個是心機單純的,就連魏鬱春自己都心思如波濤洶湧。恐怕當下也就魏鬱春身邊這個少女心思會單薄一些。
金玉圓落座,諸人紛紛盞酒,觥籌交錯間,舞女獻才,琴笛共鳴,體如遊龍、袖如迴雪的綽綽身影中,一撥又一撥的酒菜被端上來,皆是正菜。菜上完了,舞曲還在繼續,席中貴女藉著樂曲連綿、人聲傳不太出去的空子,與身側的姐妹一起評曲賞舞、咯咯嬉笑。
舞曲步入尾聲,金玉圓拍了拍手掌讓漂亮的女子們下去,她提盞歡飲,高聲大喝:“歡迎諸位賞臉來我主辦的宴會,實屬是我的榮幸了!”
第二波敬酒起來,接下來金玉圓倒是沒再說話,倒是席下的諸位貴女開始獻起美言,一個又一個,諸位捧臉,一句美言下去,諸人都要你看我我看你地鼓掌叫好,有些虛偽的奉承之意,惹得慣是高風亮節的魏鬱春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原本心中的緊張之意,在不知何時,被這股不耐煩的情緒沖了個一幹二淨。她唯一焦灼的是,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進入詩會的正題。她已經等不下去了。
終於,諸人不說話了,金玉圓也改變了注意力,她看向離自己最近的魏瀾清,魏瀾清被那股看似親和實則內帶審視意味的眼神盯著,有些不自在,差點端起來的貴女架子就要散掉。
幸好,她這個人不要臉慣了,還是穩住了心神,大大方方承下金玉圓的目光。
金玉圓面掛微笑,語氣興奮:“久聞魏小姐的盛名,如今終得一見,幸甚至哉啊。”
魏瀾清皮笑肉不笑著:“蒙受金小姐的盛情,實為莫大之榮。”
金玉圓:“我聽說了,今日宴席詩會上,魏小姐將與我是一組。我好生期待。”
她語氣平常,話意也無甚能考究的,但卻還是讓人覺得,她口中的期待滿含虛偽。
與其說是期待魏瀾清跟她一起奪得今日詩魁之名頭,不如說,是在期待魏瀾清在詩會眾人面前丟盡臉光。
金玉圓自負才女盛名,看似親和憨厚,實際上怎麼會忍住不與人暗暗較勁?她是京城名流,她也是朔州府鼎鼎大名的才女,她與她在同一宴席上,好似是兩只老虎站定山頭。可一山不容二虎,金玉圓本就不喜魏瀾清,這下,用厭惡來形容她對她的情緒好似都不得勁了。
但魏瀾清可是關家的人,明面上金玉圓動不得她,所以先與魏瀾清分為一組,讓外人覺得她是想幫襯魏瀾清,實際上,離得越近危險才會越可怖。
金玉圓玩得一手錶裡不一的手段,她實在想親自探探魏瀾清的底。
直到此時,魏鬱春也終於算定了這一局面,確信金玉圓的心思,但還是有些懷疑,金玉圓雖要強自負,卻也不至於這麼抵觸厭惡魏瀾清,畢竟京城、朔州府,二地雖皆繁華,但分量上差了十萬八千裡,就算她與魏瀾清是兩只老虎,但也是金宮貴虎與山間野老虎的差距。金玉圓,對魏瀾清的敵意,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魏鬱春心思狡黠,她很快就料到,其中淵源必與安南都督有關。
她忿忿咬牙,想道:“關闍彥這廝必又是出去沾花惹草了!”
假定金小姐也是被他玩弄的物件之一,又不及時醒悟,聽聞心上人忽然娶了個女子,那女子還遠遠比不上自己,她這種心性,如何不生氣?
嘖,魏鬱春回想在古溪村時被關闍彥迷得沒魂兒似的過去,只恨席上不能當即裂開一條縫把她給抓進去。真是恥辱,恥辱!
在她對關闍彥愈發不屑的同時,詩會也悄悄拉開了帷幕。